原来叶上离说不躲,就真的不躲,不过他又何尝不是料准了,她杀不了他。
钟花道抿着嘴,浑身都在颤抖,她痛恨自己居然也有软弱无能的时刻,曾为了杀死陆悬与年如,她不顾生死也要报仇,现如今叶上离重伤,甚至卸了满身灵力,软弱可欺地站在她面前,她却无法下手了。
钟花道想安慰自己,她拼命在脑中寻找理由,最终也只能劝说自己,是因为叶上离救了她三次。
“斑竹林内、临天峰中、与拂柳山庄被刺杀,总共三条命,加上你脸上的一道伤口,算是你还了瑶溪山的炼器鼎,叶宫主不必为十年前的雷霆耿耿于怀了,我下不了手,是我无能,钟花道勇气没有,骨气却很硬,从今往后,瑶溪山与仙风雪海宫永无来往,我也与你……再不相见。”钟花道说完,捏紧拳头从叶上离身侧走过,两人擦肩的瞬间,又一滴血顺着叶上离的脸颊滑落,滴在了脚下的泥地里。
钟花道走了,没有收回她的镯子,也没有带走她送给叶上离的铃铛,只是恐怕以后这铃铛也再发挥不了其作用,叶上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她身侧五里之内了。
她说……永无来往,再不相见。
等到风中再传不来钟花道的气息,叶上离才断定,她是离开了仙风雪海宫,可他却没有任何能阻拦的理由。
叶上离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身形一晃便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他五指逐渐收拢,实在忍受不住,拼命地咳嗽了起来,一声声,像是要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般,直至风停了,他的咳嗽才渐渐平稳,长生阁的小院里,落下了几点雪粒。
十一月,山下才入冬,山上却成寒,雪海宫距离山脚十几里的高度,气温早是天差地别,云深处落了雪,本就偏北的瑶溪山,恐怕早就覆上了一层白了。
第二日,徐薇便被元翎霄罚扫白羽殿一年,种十里药田才算结束。
元翎霄处罚了徐薇,又特地去碧霄殿见叶上离,她以前很少这么频繁来到碧霄殿,今早知晓钟花道走了之后,她大约也猜到了前因后果了。
元翎霄认为是因为徐薇多嘴告知钟花道关于长生阁之事,才致使一切发生,如若徐薇不说,钟花道不知长生阁,便不会进阁楼内看见那两幅画,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叶上离就坐在指月轩院内的琴案旁,案上没有任何摆设,他伸手拂过玉石琴案,眼眸低垂,似是不在意地说了句:“不关徐薇的事,迟早会到这一步,没什么事是能藏住一生的,总需坦白。”
元翎霄见叶上离古怪,她原以为钟花道离了叶上离,他当伤心才是,那毕竟是他第一个为之心动的人,可看他现如今的模样,又不像是难过的样子,就像是走了个不相干的人,谁也没法撼动他的心神。
元翎霄不懂,便站在院外迟迟未走,不知过了多久,叶上离抚摸琴案的手微微抬起一个高度,右手贫空似是拨弄琴弦地一挑,清脆琴声响起,紧接着一根银丝琴弦就现在了他的指下,一根琴弦连着第二根,第三根,直至墨绿色的一尾琴搁在琴案上,琴身上还有暗色花纹,似是一棵蜿蜒的松树,浮在了云雾之中。
元翎霄大震,叶上离足足十年未碰琴,今日怎会拿出?
她虽震惊,却也高兴,他十年不碰引仙琴,是因为他觉得引仙琴惹来了瑶溪山的灾祸,现下碰琴,是否表示他的心结已了?
“得人原谅一事,却再生了一事,心结解了一桩,实则又生一桩。”叶上离说罢,右手轻轻压下,方浮现的引仙琴在风中幻化,他沉默许久,忽而抬头对着元翎霄轻声笑了笑,问道:“如若我的万生丹吃完了,能否借你留给白公子的那一颗?”
“宫主的万生丹……用完了?”元翎霄心口大震,叶上离曾同时炼制六颗万生丹,为了钟花道送给九巍山的胡家一颗,当还剩五颗才是。
却没想到叶上离依旧是浅浅地笑着,他点头道:“是啊,昨夜心口剧痛,如濒死一般,一颗万生丹救不了生,五颗万生丹也化不了疼,一个时辰前才服下最后一颗,现在又开始难受了,我借你一颗吃,等我缓过这疼痛,便文火不断十年,炼还给你。”
说罢,叶上离又是一声嗤笑:“我何时学会了这……欠人东西的一套,罢了,你的还是留着,给白公子保命吧。”
话音刚落,叶上离眉心微皱,便是一口血吐出,元翎霄吓得脸色煞白,也不顾规矩礼仪,直接朝他奔了过去,扶住了即将倒地的人,元翎霄才道:“万生丹怎可一夜服下五颗?!宫主您分明是极聪慧之人,又如何不懂物极必反的道理?还是说你本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