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激起小范围的低笑,工人们纷纷说是,又有人求他找那寡妇,也给他们做个媒。铣工一一答应下来。
张乐喝了口舀回来的汤,自己都不觉严肃的面上泛出了笑意。
给他去盛汤的小伙子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工师,上次那几道题,我还有两道没解出来。”
“休沐时来寻我。”张乐说。
程杨高兴起来,低头大口扒饭。他也是隶臣出身,不过年纪小,吃了几天饱饭后脑子也灵活起来,比旁人聪明灵醒,考试之后就被官府从东海郡发到会稽郡这个机械厂来做事。
张乐是工师,下车间的时候就发现程杨这年轻人学东西快,不免多指点了几句,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只是程杨仍然胆怯,求教都不敢直言。张乐晓得他们这些旧日隶臣的心态,并不端起师长的架子,往往主动叫他来家里教导。
程杨总不知道怎么谢工师。他就是厂里最多的那种隶臣出身的人,一出生就随着父母失去了自由,日常生活中完全没有正常的人情往来,只会听着命令做事。偏偏工师也与旁人不同,连他想让两块肉都不受。打菜的妇人给他多打几块肉他也不要,拿的工资高,生活却比他们还俭朴。
不是说师父教授弟子,也要收干肉的吗?怎么工师连他孝敬的食堂菜都不肯收?
他却不知,张乐只是指点他,并没有将他收作弟子的意思。于张乐来说,只是瞧着勤勉用功的年轻人不忍心无视而已。真要收作弟子,却要正式得多,也严肃得多。程杨眼下还不够格。所以肯定不会收他的礼物。
饭后,程杨陪着张乐散步,走了两圈后各自回宿舍睡觉。张乐自己有住处,不过也有个厂里提供的屋子,一屋中摆了四张榻,专供中午休息。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也不困,但还是脱了外衣躺下合了合眼,到点便将同屋的人都叫起去上班。他去的是自己的办公室。
年逾五十的张乐眼睛已经有点花了,费力地贴近图纸才能看清楚,然后拿厂里配发的铅笔和尺规在另一张纸上勾勒。
不时有人敲门,他便放下纸笔,到车间解决新出现的问题。求助的人有和他一样的关中口音,也有操着一口吴语,努力拗着新学的官话,恨不得手脚都舞动起来比划的吴人。
往往到最后,还得再拿出纸笔,让那个工人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才能解决。
办公室里,看上去年纪相仿的纪建国跟年青的王梓也在画图,王梓伸了个懒腰,对纪建国道:“纪老师,这位张师傅要是剪了头发再换身中山装,我都会当他是你同龄人,就特有那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