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她已被暴雨彻底的浇透。她打着喷嚏洗了个澡,然后迷迷糊糊的钻进了被窝。连晚饭也没有吃。
接下来她便病了整整一个星期。
穷人都没有资格娇气,一直到她在庭院里昏倒,都没有人知道她是带病工作。
她在仆人房里醒来,侍女长亲自给她端药进来。那药很难喝,苦得几乎无法下咽。光为了喝完它,她就出了一身汗。
她喝完药,侍女长便说:“这几天你就先住在府上吧,方便人照顾。”
米夏很感激,但她还是拒绝了,“我家有孩子在上学,礼拜日我得去接他。”
侍女长说:“也好。”推门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米夏说,“将军府上没有女主人。”米夏懵懵懂懂的点头,正在想她为什么对一个厨娘说这些,就听她说,“将军大人是拜占庭的英雄,又温柔又强大。有很多贵族仰慕她,以为自己有机可趁。她们都很貌美,并且多才多艺,嫁妆也十分丰厚……”她望着米夏,语气淡漠的说,“可她们一个也没有得手。”她说,“你得知道,将军大人善待你只是因为仁慈,没有旁的理由。”
米夏气得脑壳发疼,她语气生硬的说,“谢谢,我可以回家接孩子了吗?”
侍女长离开后她便下床穿衣服。气血翻涌着,她眼前一阵阵泛白,动作便有些粗暴。换裙子的时候她听到有什么叮叮咚咚的落地了,她低下头便看到一枚十字架的吊坠落在地上,那吊坠上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的发光。她的动作不由就缓下来。
她跪在地毯上将那吊坠捡起来捧在手上。那一晚她和雷互相表白,雷解下他的吊坠为她带上。可变故陡然而生。她将它遗忘在口袋里,直到这一天再度看到它——可其实也不是今天才看到,上船后她换下这裙子时便已然看到了。她以为自己将它丢掉了,事实上她没有。她只是将它重新放回到口袋里,假装自己已遗忘了它。
她轻轻的抚摸那吊坠,默默的亲吻着它。思念漫溢上来,就像雷的怀抱将她包围。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忘了他。
她出门便看到佩特罗拉将军站在外面,他似乎正要敲门进来。米夏向他屈膝行礼,他点头让她起身。
她要离开时他忽然抬手臂挡住她的去路,米夏便疑惑的望向他。可佩特罗拉将军什么也没说。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让出路来,说:“还有两份药剂,配好后我会让拉乌娜给你送去。明天你便在家休息,等病好了再来——我会照常给你算工钱,请安心静养。”
米夏便说:“谢谢你。”
第二天便是礼拜日。米夏连着三次扑了个空,她不打算再让梅伊躲开第四次。所以这天下午她便来到奥古斯都炼金学院,向梅伊的舍监约好了时间,“请帮我转告他,明天早上我会再来接他。”她这么说。
她身体略好了些,可这下午骤然便没了工作,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四下里静谧无声,光阴仿佛被拖曳到无限长。这空寂也令人难以忍受,她害怕自己胡思乱想,一旦想起那些拼命想忘记的事也许她就会坚持不下去。她便收拾屋子,将每一件家具都擦得纤尘不染,每一件衣服都洗好晾起来。
可做完这些时间也还早。她又仔细的罗列菜单,出门去采购食物。她确实有些日子没见到梅伊了,有很多东西她都想做给他吃。她又想也许梅伊又长高了,她是不是该买些新的布料,为他预备下秋冬的衣服了。
佩特罗拉将军果然差人给她送药过来,叮嘱她安心静养。她送了新做的果脯做谢礼。
白天她太累了,晚上喝了药她便昏睡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9点钟,她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去学院接梅伊。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这一次梅伊果然没有走,他就在学院门前的广场上等她,身旁环伺着衣着鲜亮的贵族少年少女们。站在他们中间他便也是个贵族,容貌俊美,举止优雅,连笑容都像是照着名画练习出来的。
他正跟一个少年讨论谢什么,四周的人都用崇拜仰慕的目光望着他。片刻后跟他讨论的少年好像也恍然大悟了,笑着向他道谢。
这时梅伊才抬头望向米夏。
米夏便走上前去,叫他的名字。有娇俏的少女从旁揽住了梅伊的手臂,仰头望着他笑,“她就是你在等的人?”
梅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优雅又无所谓的轻笑,他说:“嗯。”
“她是谁?”
米夏就停住了脚步,她感到自己才是个外来人一般,而他们和梅伊才是一伙的,他们围观她挑剔她,在心底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