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夏多么想就这样划断他的喉管,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可这不行,她不能因为愤怒而杀人。若雷真收到了朱利安诺的“礼物”他必定会来救他,哪怕她拒绝过他,哪怕他从旁人手上收到她的贴身衣物。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沦落成一个杀人犯。
她顶住朱利安诺的膝盖将他推在地上,他并没怎么挣扎——米夏那一下子砸得不轻,到现在他还在眩晕。
米夏扯了帐幔将他上身捆牢。他倒在地上,血顺着他的额角渗进了地毯。他轻轻的抽搐了一下。
米夏气喘吁吁的坐在他的身旁,听到他说,“请帮我擦一下,也许你不相信我的姑娘,我很害怕看到血。”
米夏真想再抡起椅子狠狠的砸他几下泄愤。可朱利安诺轻轻的颤抖着,他的目光单纯无助得像个孩子。
她下不去手。她也半点都不想帮他,她只嘲笑,“你只要喊一声便回有人进来服侍你。”
朱利安诺笑着,“太难看了,还是算了。我很抱歉说了伤害你的话,那不是出自我的本心。只是看到血我便克制不住心中的焦躁。”
米夏说:“你杀了这么多人,还会害怕看到血?”
朱利安诺说:“看旁人流血和看到自己流血感觉是不一样的。”纵然坦率的时候他也依旧是个恶棍,“你不明白一个人流着血虚弱的躺在床上是什么感受。那时我总是害怕自己很快就要死掉,可有时又觉得也许死了还更幸福一些。我曾无数次想,如果有人能让我不再流血,能让我可以像旁人一样在庭院里奔跑,我便把我有的一切都送给他。可那个人始终不出现,这渴望便成了怨恨。后来我知道,我流血是因为神想给我力量,好令我拯救世人。可人的灵魂是多么丑陋啊,他们每个都自私自利,却要我为救他们而受尽折磨!”他笑道,“瞧,我会变成一个恶棍,也是没办法的事。”
再坏的人也总能找到理由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可米夏半点都不同情他。
她只安静的分开他的头发,给他清理伤口上沾着的碎瓷片。然后撕开他的领巾作绷带,简单的帮他包扎——她还不能让他失血过多。
朱利安诺静静的望着他,说:“多么可悲。纵然我阴暗又邪恶,也还是会被光明纯净的灵魂所吸引。也还是想和加洛林一样,得到你的爱和信赖。”
米夏说:“你自己毁了那机会。”
这时她听到外间有仆役轻轻叩响了房门,焦躁的通报,“我们被袭击了,大人。有人闯进了地下通道,我们拦不住他。”
米夏便拉着帐幔的一角强迫朱利安诺起身。他趔趄了一下,微笑着,“是啊,我生来就该是魔鬼,为什么要做这种表白?”他用沾血的指尖摩挲戒指上鲜艳欲滴的红宝石,轻轻的说,“比雷斯,以契约者之名,我召唤你来。”
40chapter 40
地下通道的主人显然不曾将这里当作秘密,这里更像是某种便捷通路。沿途都被妥善的维护着,没有寻常地下通道潮湿霉烂的气味。墙壁上每十步便有一盏油灯,梅伊进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仆役前来灌灯油。他原本可以悄无声息的切断那人的喉管,可当他在角落里隐藏起来时,他忽然便感到有风自背后灌进来,那风声里潜藏着嘈杂而狰狞的响声,像是无数恶鬼的哭号自地狱里来。
那声音令梅伊感到焦躁,就像有人在呼唤他去。他便循着那声音去找。
仆役们发现了他,很快便喊了人来。梅伊没能将他们全部斩杀,可在这通道的尽头,他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里有一堵墙,可梅伊知道,墙的后面有一个广阔而秘密的空间。
在油灯后隐蔽的角落,他摸到了十字架的凹槽,将雷给他的十字架嵌进去,便有暗门打开了。
那门一开启,便仿佛有无数恶鬼争先恐后的飞出,巨大的响声令梅伊不由掩住了耳朵。那声音灌入耳中便飞速的侵入了脑海,无数人的记忆一瞬间在梅伊脑海中炸裂开来,有女人的也有孩子的,那回忆里饱含的痛苦和绝望攫住了梅伊,他感到窒息,每一根骨头都被碾碎般无力。
很久之后他才从这恐怖里清醒过来,这个时候他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不是一个女人。
她有棕色的眼睛和浓密的黑色鬈发。她原本在静静的打量着他,可意识到梅伊也在看她时她便像兔子一样后退了,柔和的眼睛里露出些怯意。梅伊迅速便从那庞杂的记忆中找到了她。他问:“你在等那个检察官?”
女人迟疑着,终于点了点头。她嘴唇开合,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便怔愣起来。好一会儿才难过的一笑,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