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只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罢了。理国公府要是想着借由孙氏一脉并长房大老爷一脉的交情重新走进京中的权力圈子,那么孙家与洪赋是尤其不能得罪的。既然这两家子不能得罪,那么孙家的恩人自然也是不能得罪的。当年因帝师孙文一案,被牵连流放的能臣干吏不计其数,其中御史大夫阮清正在金銮殿上大骂继宗的旧闻更是惹得天下轰动……
洪家决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她洪茜既为理国公府的女儿,生来享受祖辈父辈的余荫,自然也不能给自家的名声抹黑。为今之计,也只有——
正当洪茜死咬牙关说服自己忍气吞声的时候,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洪萱终于忍不住了。大抵是思维方式的不同,她不知道在场的这些长辈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可是她却不能忍受赵顼那一篇无耻言论。眼看着堂上众人皆垂头丧气,洪茜更有委曲求全之意,洪萱猛地走到洪茜身前,按住洪茜的肩膀直接讽刺道:“姐姐别听他谎话连篇满口的胡吣。我在江州呆了那么多年,虽从未见识过天下繁华,却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事情——难道说阮家对孙家有恩,阮家的女儿就能抢洪家女儿的男人?他姓赵的又跟孙家有什么瓜葛,就这么急赤白脸的想要替孙家报恩,还非得报到那女人的床上去,报出个比正经嫡子还大出几个月的外室子来?”
“……退一万步想,这姓赵的可是在成婚之前就养了外室。难道说他还没定亲之前就晓得一定会娶姐姐进门,然后将那姓阮的女人赎出身来,养在外头十几年就为了替孙家报恩?那我就想问问了,他赵家跟孙家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他一个堂堂的英国公府长房嫡子爬了官女支的床来报恩?”
“又或者当年他与别家女儿成婚了呢,那别家的女儿跟阮家又有什么瓜葛了?也用得着他爬床报恩?管不住自己就说管不住自己的事儿,非得把这些腌。臜事情强加在孙家和咱们洪家头上,这未免也太过强词夺理,将全天下人都当成傻子了罢?”
洪萱说完,还恶狠狠的冲着赵顼的方向大啐了一口,满脸鄙夷的说道:“自己贪花恋色,不顾礼义廉耻,只自己臊得慌就好,凭什么牵三扯四的将污水泼到孙家和我们洪家头上,没得恶心死人!”
洪萱这一番话说的酣畅淋漓,也将堂上众人的思维从死胡同里面拽了出来。洪茜更是恍然大悟,纤纤玉手恨不得戳在赵顼的脸上,恨恨地说道:“好你个赵子页,我原还敬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觉得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你竟是把我——把我们理国公府都当成傻子耍了。我今儿就告诉你,那小贱人和那孽种的事情你甭想就这么连哄带吓的糊弄过去。我洪茜就是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也绝不会让这个失了身的女人踏进理国公府一步。”
“对。”洪萱闻言,也在一旁气势汹汹的说道:“你甭想做下这腌、臜事情后拿孙家和我们洪家的名声来顶缸。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表面上装的礼义廉耻,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还满口的冠冕堂皇。我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怪不得世人都说,倘若读书人心坏了,那才是烂到了骨子根儿里。就你这种种行事,真是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伪君子,什么叫做又想当——”
洪萱本来想说的是“又想当女表、子又想立贞洁牌坊”。但思及这句话太过粗鄙市井,若说出来,少不得引来孙氏的训斥,这才恨恨的住了嘴。不过在座的几位女眷却都听明白了洪萱未尽的意思。心中大觉痛快之余,也唯有孙氏隐含不赞同的瞥了洪萱一眼。
洪萱冲着孙氏谄媚一笑,眼看着孙氏且有些忍俊不住,轻勾唇角,知道孙氏没把这句未说出口的粗话放在心上,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洪茜虽然不像洪萱这般把人数落的一针见血,但也是立场坚定的开口说道:“你且回去罢。你们英国公府若对此事没个妥善结果,我宁可背着善妒的名声,也断断不会再登英国公府的大门。你是要我这个正经发妻和一对嫡出儿女,还是要阮氏那个贱人和她的孽种,你自己思量罢。”
洪萱在一旁补充道:“还有,没事儿少拿我们孙家和洪家的名儿在外头拉大旗扯虎皮。我们两家再是不济,也用不着自家的男人以身相许的报恩——”
说到这里,洪萱再次冷笑的嘲讽赵顼道:“倘若你当年为那女人赎身的时候,就说出要让她进府的话,我也能佩服你一二分。你既然藏着掖着那么多年,连那么大个儿子都能瞒的滴水不漏,想来正如你自己所说,你只是贪恋那女人的颜色,却未曾想要对她的终身负责。现在听到陛下大赦天下,阮大人要起复的消息了,你又忙忙的做出这种姿态来,为的究竟是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你也别在我们跟前儿唱大戏,我们要是看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那就算我姐姐白遭了这么多年的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