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四年,也就是遇见你的前一年,我被罢官,实际上是因为得罪了当朝权相严嵩父子。”
赵肃点点头,这事戴公望曾经略提起过,但当时并没有说得太详细。
“为师有个朋友,与我同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名叫杨继盛。嘉靖三十二年,他上疏弹劾严嵩,历数他十大罪,被投入死牢,当时我与其他同僚努力营救,本以为就算官职保不住,至少还能抢回他一条命,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严嵩将他与其他处决犯人的名单混在一起让圣上勾阅,今上不察,果然把杨继盛也给划进去,结果不仅没能救得了他,我与其他上疏求情的人,也遭到严嵩父子清算,罢职的罢职,流放的流放。”
“区区一个官职,没了也就没了,可杨继盛……”戴公望叹了口气,神色凝重:“他是个犟驴子,可要说为师平生最敬重的人,也只有他。”
赵肃能够理解他的感受。古往今来,慷慨捐身易,从容就义难,杨继盛明知自己的下场,可仍要拼死上疏,这份风骨,一般人做不到。要知道如果被逮住下诏狱,那就不仅仅是等死而已,还有许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因为做不到,所以敬重。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大愚,也是大勇。”
“那老师为何又会被起复?学生记得,严嵩父子如今还把持着朝政的。”
“不错,但内阁里也并非他们一家独大,此番远赴边关,徐阁老和严嵩那边都推荐了人,皇上索性就都用了。”
他口中的徐阁老,就是当朝内阁次辅徐阶。
戴公望虽然没明说,赵肃却已经明白老师的言下之意:他是徐阶推荐的人。
其实也不难想象,戴公望是王学门人,徐阶也是王学门人,即便一个在朝一个在野,身份相去甚远,两人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