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荷正在思索,那边的冯公公还在苦巴巴的喋喋不休:“总之啊,现在陛下一开口,我就头皮发麻——你说人人都羡慕我在御前当差,谁又晓得我的苦楚?”
冯公公如今可算记住了,以后跑了媳妇儿的男人他绝不会去惹,只盼着能离多远就多远!
荷荷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陛下要寻的东西,我晓得在何处。”
冯公公立刻双手合十道:“姑奶奶——你怎么不早说,快把东西给我,我这就交给陛下……”
“急什么?”荷荷气鼓鼓的轻哼一声:“你就这么交过去,陛下他也不会当成一回事儿,还不是转眼就忘。”
她看了那么多话本,自然晓得这男子的劣根性,愈是容易到手的,那愈是不珍惜。
非要失而复得,才会珍之重之的捧在手心。
既然君后已经嘱咐了他将那薄子烧掉,那她不如就顺着君后的意思来——
荷荷压低声音道:“公公,你一会儿回去乾清宫,就禀告陛下说君后把本子留给了我,也许说不定恰是他寻的那东西,总之,领陛下来春和宫就成。”
冯公公念在荷荷总是能猜对君心,最终还是答应了一声,狐疑的离开了。
冯公公一离开,荷荷便转身吩咐道:“快,在前殿的院子里生个炉子,我要烧些君后留下的东西。”
她特意提前支好炉子,估摸着等陛下将至之时,再去烧了那薄子。
霍戎这几日一直在寻那本子,胸口的焦灼几乎无法遮掩——
银子他已经晓得,那少年梦中轻轻呢喃的本子,又会是何物呢?
因此,冯公公将此事报给霍戎之后,霍戎丝毫没有耽搁,径直大步走向了春和宫——
撞入眼眸的,便是荷荷要将那本子往炉子里扔。
“慢着!”霍戎厉声出口,语气里如燃着一团火:“把那本子呈给朕。”
早就有机灵的小太监上去,将那本子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霍戎手里。
霍戎翻开,目光掠过少年亲笔写的几行字,身子登时僵住——
“被太子逼迫下药刺杀,怀揣利刃却难下手,索性和所爱之人春风一度……”
“靠迷药一度春风,真是愧对旧情,只想将思慕埋在心底,免得他日后厌弃……”
“今日给阿戎熬了新汤,不知是否可口,每日熬汤给心爱之人,是最快意之事……”
霍戎立在院中,冬末风声呼啸,站立的时辰长了,便如同刀割般难忍,可他却恍若未觉般,一动不动的举着那本子——
从下药到大婚,他们的每次相处细节,少年皆用笔细密的记了下来。
少年对自己,从始至终,也没有杀机阴谋,没有欺瞒,没有欲擒故纵,有的只是少年遇到所爱之人时,一颗想要靠近,却踌躇犹豫的心——
此次入京后的每一个画面,被铭记的,被忽略的,都纷纷扬扬,不断浮现在他面前。
少年小心遮掩着细作的身份,可却有意无意的背了自己的诗,不露声色的缠着自己……
少年悉心为他熬汤,偷眼看着他缓缓饮尽……
少年笨拙的暖着被子,不管已经躺下多久,自己在推门而入时,总能第一时间看到床上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望着自己……
自己夜间做了噩梦,迷迷糊糊的被揽入一个纤细却温暖的怀抱,少年似乎说了不会离开他,第二日醒来时,身子一晚上都是热乎的……
冬至时,自己在母妃宫外留恋,有人踏过风雪,牵住自己的手……
留宿暖阁时,某个黏人的小东西,会悄无声息的跟过来,惦念着他何时回去睡……
霍戎心口涌起酸涩,缓缓上升,不上不下的堵在了嗓子眼。
而自己,竟然还会觉得——商沅是为了权势才来靠近他。
这本子,记载的点点滴滴,分明都是商沅对他的用心,写尽了少年对自己的深情。
少年的睡颜缓缓浮现在眼前,霍戎不由得闭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