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那说明你喜欢小说式的情节啊。”福尔摩斯从扶手椅里坐起来,“而小说里的情节,往往都是不切实际的。”

“可这就是事实呀,福尔摩斯先生!事实是我们几个继承人都有危险,我来请求您的保护。老阿姆斯特朗是要害死我们。您还没看出来吗?四个继承人都是那老头讨厌的人啊!”

福尔摩斯扬了扬眉毛。

“您瞧,阿姆斯特朗不喜欢布鲁克斯先生,因为布鲁克斯先生说他是只会赚钱的奸商,阿姆斯特朗也不喜欢我,否则他为什么把我骗去旧金山的矿山?他是在利用我报复我老师!奥德尔小姐和罗伊洛特先生就不用说了,福尔摩斯先生,奥德尔小姐离开了阿姆斯特朗,投奔到罗伊洛特先生的怀抱了!那他为什么还给我们留钱,就是因为他知道这钱到谁手里,谁就是黑手党的目标!”

“你的分析有道理,但只是推测。”福尔摩斯站起来去点烟,“你就凭这个来寻求我的保护吗?你收到纸条了吗?”

“你是说写着歌谣的纸条?没有,但如果我收到的话,肯定就来不及了,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道格拉斯两眼看着我,我也只好对他摇摇头,于是他彻底失望了。

“您是要害死我,福尔摩斯先生。”他站起来。

“如果你收到了纸条,可以再来找我。”

“好吧。”道格拉斯拿起外套,“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说完他出了客厅,我听见他下楼的声音。

“福尔摩斯。”我有些不解地站起来望着他,福尔摩斯没有给我回应,只是低着头默默吸着烟。我来到窗前,撩开窗帘,正好看见道格拉斯先生刚刚下楼,在街边张望了一会儿试着招马车,但失败了,于是他戴上帽子往街那头走了。

这时我抬起头,愣住了,我看见街对面的灯下面,站着那个在上诺伍德跟踪我和福尔摩斯的人,那个特雷根尼斯俱乐部的门童。我盯着他,他正好站在我们公寓的对面,然后也朝着道格拉斯先生走的那个方向,混进了人群之中。

我放下窗帘,回头看见福尔摩斯已经钻进卧室里去了。我疑惑了,不知道那个人是在监视我们,还是在跟踪道格拉斯?如果是后者,那么道格拉斯先生就有危险了,而且说明他确实需要保护。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人和道格拉斯是一伙儿的呢?我皱起眉,他们似乎没什么交集,除了道格拉斯在特雷根尼斯俱乐部签了遗嘱,可是这样一来,所有的继承人都和特雷根尼斯有关了。

特雷根尼斯俱乐部,真是个神秘的地方。福尔摩斯对特雷根尼斯那个“神出鬼没”的评价跃进我的脑海。我还在思考着,这时福尔摩斯从卧室里出来了。我回头,发现他已经把自己装扮成了个流浪汉。他对着壁炉前的镜子摆着帽子。

“怎么样,华生?”

“你去哪儿?”

“去探听点消息,特雷根尼斯俱乐部。”

我的心一紧。“那我也一起去。”

“不行,华生,你会碍事的,呆在这儿,哪也别去。”

“你说过你不会单独行动。”

“华生,如果真的有危险,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他诙谐地笑起来。

“福尔摩斯,你知道么,刚才我看见——”

“哦,我知道,那个小门童,一个小角色罢了,我上楼之前就发现他了。”

福尔摩斯已经整理好了着装,现在不仔细看,我已经认不出是他了。他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的,华生。”他说,“我晚饭前就回来。”

而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转身出了客厅。我赶紧来到窗前,看见他下楼,晃荡在街上,两手插在口袋里,东张西望,一副街头流氓的样子。我目送着他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才回到壁炉前,在沙发里坐下。

剩下的时间如此漫长,我试图给梅丽写信,可是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写我最近的经历?她会担心我的。写我最近的想法?难道我要告诉她,我对福尔摩斯产生了幻想吗?于是我干脆放弃了。我拿起一本小说,但是一如往常地,书本也无法占据我的思维。我不是在思考案子,而是在想福尔摩斯现在在做什么。和酒保聊天?和马车夫,流浪汉们混在一起?还是又去和哪个姑娘订婚了?或者又莫名其妙地见证了哪对新人的婚礼?

我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而这时那个管家太太说的话,又让我回忆起今天的不安。福尔摩斯为什么突然说消失之类的话?而且他承诺过不单独行动。我有点生气。

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六点,而福尔摩斯还没有回来,我有些着急了。哈德森太太问我要不要吃晚饭,但是我坚持要等他回来再说。我来回焦急地踱步,壁炉里的火熄了,又再次生起来。到了七点,我越发受不了,我不停地往窗外张望,而街上除了来往的行人,没有福尔摩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