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是为了观察我还是准备加入我?”他懒洋洋地说话,眼皮都不抬一下:“这次你想让我干什么?还是想从我这拿点什么?血液?尿液?精液?或者你跟我一样对这些都烦透了?”
“你从哪知道莎士比亚的?”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题。你是来提问的。是的,很好,为什么不。我已经跳入你设好的陷阱了。我在学校读得莎士比亚,或者你所谓的那个莎士比亚,在学校。没错,我上过学。我想对你来说这算是个大惊喜——野蛮人知道莎士比亚!当然,这也许算不上什么惊喜,莎士比亚很可能会是我们其中之一。”
“莎士比亚是你们一员?”
他浅浅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一上一下抛着弹力小球。
“你今天没吃午饭。”意识到再问下去也打探不出什么,科学家只得换个话题。
“你没给我可以吃的东西。”
他继续扔着小球,抛起接住,抛起接住,周而复始。
“迄今为止,你从没拒绝任何食物。”
“迄今为止,你从没在食物里下药。”他回道,还是那种懒散的口气,可内心却远没有说得这般平静。他知道这事早晚都得发生,但先知先觉并没让他体内的野兽安静多少。他可以感觉到那头狼的焦躁暴怒,不安地四处乱转,随时准备撕裂一切冒犯它的人或物。
“下药?”科学家吃惊地挑眉。
“是的,下药。”他接住球,翻身而起,昂首走近科学家,在离玻璃屏几毫米的地方停住脚步:“别假装自己清白无辜。”他眯起双眼,带出凌厉的气势:“狼毒乌头,乌头的一种,生长于欧洲及亚洲北部,多年生草本,卵圆形互生叶,花朵多为深紫色,但在瑞士阿尔卑斯山脉也能找到一种黄花狼毒乌头。别名高山附子草或者北方附子草。与其它乌头类一样,含毒,毒素对动物及人类皆有效。你的人将它混入我的午饭,然后你站在这问我为什么不吃了它。”
他咧开嘴,露出牙齿。
“你知道很多。”科学家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都能听见这家伙心里面的想法了:这狼人十分了解附子草,那些传说的记载或许是真的。——他只能尽量克制自己别翻白眼或是不耐烦地用指甲刮花玻璃。
“我的确了解毒药,但理由不是你脑袋瓜里的任何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在我面前差不多就是一本摊开的书,他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他走回去躺下,继续抛他的球玩。对话已然结束。
隔天,他们捆住他对他进行电击实验。强烈的电流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身体,吞噬他的血肉,打散他的细胞。他痛苦尖叫,而体内的野兽在怒吼咆哮。
他感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正在悄悄临近,而每过一天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躁动的血液透过皮肤传递出熟悉而微妙的不适感,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但却找不到方法彻底根除,只能放之任之——用隔墙挠痒来形容最确切不过。
体内的那头狼正焦躁不安地晃来转去,弄得他也心神不宁,来回踱步,四步一停转,四步一停转,四步一停转……
他甩手一拳砸在墙面上笑脸先生的正中央,那个他闲来无事随手画上的黄色涂鸦。手臂被反弹力震得生疼,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他想要疼痛,他需要疼痛!
他意识到这将会是次糟糕的转变。狼是自然的生灵,最恨强制和束缚。他应该待在野外或者与“种群”一起,而不是被单独关在这该死的笼子里!他讨厌任何形式的胁迫,极其厌恶!
这天,他几乎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照着他们说得做。他在跑步机上跑步,用眼神弑杀每一个胆敢打量他的人。整个下午都被他用来冥想和思考,在狼接管这具身体之前他要把控最后的主导权。
冬日里的白天总是过得特别快,太阳缓缓落下去。他过早地感受到来自月亮的招唤,血液循环渐渐慢下来,身体仿佛被裹上层厚厚的寒冰。他抬手脱去衣物,绷紧身体,骨头嘎吱作响。通常,只要做好准备他就可以马上变身,但理智告诉他如果现在这么做就真犯了个大错误。月亮还没有露出头,他不想让那些所谓的科学家发现这个秘密:他,就像大多数狼人一样,能够随意转变形态。
他屈膝坐在床上,手肘搁于大腿处,深深呼吸。他吐息的声音又厚又重,听上去就像某种断断续续的低嗥。
他们都在看他——看他颈后和背部的毛发逐渐变长——露出赤裸裸的充满兴味的眼神。他们必将为此付出代价,他想——月亮慢慢升起来了——这拘禁,这些肉体折磨,以及精神上羞辱!他想,他定要叫他们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