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每日卯时进宫未时离宫的赖瑾自然也不清楚,到了晚上会有多少娇声软语的妃嫔娘娘们用自己的纤纤玉手给皇帝陛下按摩。这么多双手长年累月的揉捏下来,就是石头也都给捏酥软了,当然不会得那种只有保养不当才会出现的颈椎病。
看到穿着一身绯红官袍的赖瑾低眉敛目的站到跟前。乾元帝撂下手中的朱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尤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小子的时候他才十三岁,小小的孩子身量并未长成,精致的面容还带着些许雌雄未辨的魅惑。可是四年过去了,当日有少年神童之名的小探花也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他依旧沉默的站在那里,长身玉立,风姿卓然。
乾元帝轻叹一声,心中略微升起那么一丝不舍。
当初将赖瑾召到身边做中书舍人,一来是因为他的名声响亮传遍儒林,二来是因为他的字迹妍丽,端方圆润,三来则是做给远在江南拼杀的赖尚荣看的。
乾元帝要让赖尚荣知道,朕以国士待汝,汝何报之。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少年一点一滴的成长,看着他隐藏在少年面孔下的狡黠和天资,看着他又是冷漠淡然又是心软糊涂的矛盾心理,乾元帝不知不觉竟然也有了两分慈父面对娇儿的错觉。
想到这里,乾元帝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角,不觉又想到自家那个天资卓绝做什么都稳稳当当从来不会出错的太子儿子,心中微微一叹。
儿子太出色了,做父亲的难免会觉得怅然。然后又因为赖瑾常年陪伴在他身边,年岁又不大不小刚刚好,他竟然起了移情的心思吗?
这么多年,赖瑾做了不少事情,有正确的有错误的。做的好了乾元帝就觉得是自己言传身教之功,做的差了就觉得孩子年岁尚小资历尚浅,出了纰漏也是很正常的。且又没有耽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略有心软罢了。于是就心甘情愿的为了他擦屁股,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告诫和警醒。
不过这种事情双方都是心知肚明——只有对你还抱有希望才会一遍遍的提点你,真要是对你失望透顶,那是连话都懒得说一句的。
于是君臣两个就在这种诡异的相处方式下一起呆了四年的时间。
四年的时间,看似很长,其实很短。中间发生了数不胜数的琐碎事情,有朝廷大事也有家庭琐事,有牢牢记在心里的也有根本就没记住的。时间就像指尖的砂砾一般慢慢溜走,最后握在掌心的就变成了珍珠。而如今,乾元帝精心教养的珍珠就要被他投放到大海里,绽放光芒。
察觉到乾元帝有些炙热有些自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赖瑾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躬身跪拜道:“微臣赖瑾,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看着赖瑾冷静自持的面容下略透漏出的一丝茫然和莫名其妙,乾元帝不由得莞尔一笑。和乾元帝信重的其他大臣并不一样,赖瑾可以说是最猜不透乾元帝心思的一个臣子。这位年纪轻轻就素有才名的小探花大抵是因为年岁和经验的缘故,并不擅长于揣摩圣心。他在乾元帝身边当差也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坚决不做会损害皇帝利益的事情。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他虽然做过一些会让乾元帝觉得不太高兴不太满意的举动,但是看在赖瑾大原则始终不变的前提下,乾元帝也很宽容的原凉了赖瑾的偶尔失足。
不过正因如此,乾元帝放在赖瑾身边的暗探也是最多的。这倒不是乾元帝信不过赖瑾的为人,只是害怕他一时脑子不够用,被人引诱着做了什么错事罢了。于帝王而言,聪明伶俐的臣子从来不少,不过这种带着恰到好处的鲁笨却一点就透又绝对忠心的臣子就很是难得了。因此乾元帝虽然觉得赖瑾这人有时候用着不太顺手,但依旧很乐得调、教培养,看着赖瑾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其内心竟然也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如今自己悉心教导的臣子就要外放为实权官员,乾元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做一次最后的提点。于是他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此番前去西海沿子,你肩负重任。朕给你一个指标,一年之内你要替朝廷收上一百万两的税收,你可能做到?”
赖瑾仔细衡量一番,觉得虽然是万事开头难,不过这个目标不太轻松但是尽全力张罗应该也能够达到。旋即点头应道:“微臣遵旨。”
乾元帝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西海沿子一地,向来由南安郡王镇守。此番前去,你要尽量同他处好关系,要他配合你才是。万万不可行那轻狂之举,自以为有了朕的支持,就不把南安郡王放在眼中。须知南安郡王乃是老牌功勋,他的威严能量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