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听着忠顺亲王隐隐带着威胁的话语,垂眸浅笑。
忠顺亲王也觉察出自己的话太过生硬。他虽然身为亲王自觉贵重,但也不会真傻到得罪乾元帝跟前儿最受看中的心腹臣子。当即生硬的勾了勾嘴角,态度和软的说道:“本王是个粗人,不太会你们文官那样九曲十八弯的说话方式。本王的意思是说小赖大人既然救了人,就应该明白如何做才能对他最好——”
说到这里,终究有些说不下去。想来他这辈子也没说过什么和软的话。
赖瑾贵为圣上心腹,虽然不太在乎忠顺亲王这个整日里听戏吃酒的闲散王爷,但也犯不着得罪他。当即含笑说道:“王爷的心思子瑜明白。请王爷放心,此事微臣一定守口如瓶。无论京中他日会有什么风声,微臣自信,一定不是从微臣口中传出去的。”
言下之意,倘或别人有心说闲话,他管不了也不会去管。
忠顺亲王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只要小赖大人能守口如瓶,其余的人本王自会解决。”
虽然他未必有能力让全京城的人都不说话,但以一介亲王的身份,禁止大家向某个人传话,忠顺亲王自信的认为这点小事他还是办得到的。
既然双方已经取得共鸣,赖瑾也不想多说。当即躬身告辞。柳湘莲和薛蟠身为主人家,将赖瑾一直送到了门外。天上又飘起了小清雪,西北风呼呼的刮着,赖瑾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向柳湘莲二人笑道:“天儿这么冷,你们身上穿的太少了。快回去吧。别让忠顺王爷和蒋玉菡单独呆着,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柳湘莲和薛蟠两个点了点头,不忘拉着赖瑾的手说道:“这次的事儿真要多谢瑾弟弟了。”
赖瑾不以为然的莞尔一笑,随口说道:“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我不过是做了我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情。总归我问心无愧,也就好了。”
薛蟠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啊!七尺男儿活过一回,也不过是一句顶天立地,无愧于心。要对得起自己站着撒尿的身份才是。”
众人都晓得他是隐隐指责宝玉,一时间倒也不好接话。赖瑾颔首笑道:“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说着,扳鞍上马,径自回了大观园。
赖瑾回来的时候,众位姑娘们已经对过诗词,赏过梅花,正陪着贾母等人在芦雪庵外头赏雪说话。薛姨妈正说笑着改日也做东请老太太过去赏雪。瞧见赖瑾回来,不等贾母开口,径自问道:“你大哥哥找你什么事儿?他整日里跑野马似的没个踪影,如今好容易回来一趟,不说进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反而把你给拽出去了。整日里也没个正形的。”
赖瑾闻言,开口笑道:“是西海沿子那边开铺子的事儿。因朝廷明年要有大举措,我当日先和薛大哥哥通了气。如今薛大哥哥就是问我这件事情。”
贾母等人心中本来还有些怨怼,如今听赖瑾说明是外间爷儿们的大事情,竟然还牵扯出朝政私密来,遂了然释怀。倒也不便问细节,只开口笑道:“栊翠庵的妙玉师傅因知道众位姑娘小爷们来园子里赏雪作诗,特特给每人送了一枝梅花来。我们才说着你没福气欣赏,岂料你就回去了。快快拿了你的梅花,也同宝玉他们玩去罢。”
说着,示意鸳鸯挑一枝开的含苞欲放的玉蕊檀心梅递给赖瑾。赖瑾凑到鼻端轻闻,直觉一阵淡香萦绕,沁人心脾。不觉开口笑道:“托老太太的福,大冬日里的我也沾沾香气。”
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呆在家中久未走动,如今伴着一群细小吵嚷的姑娘小爷们玩闹,也起了两分兴致。尤氏凑趣说道:“既然老太太喜欢,不如让他们写些灯谜来猜。一来我们这些不懂作诗的也凑凑热闹,二来正月里猜花灯也有了现成的典。”
贾母兴致正浓,自然点头应了。于是众小辈又陪着贾母玩过一回,一直闹到吃罢晚饭,方才各自散了归家不提。
至次日五鼓,赖瑾冠带朝服乌纱,进宫朝贺。领宴回来,与家中长辈晚辈一起入祠堂拜过列祖列宗,方才换了家常衣裳出来热闹。
因沈轩父母双亡,并无亲友,又从小和赖家是那样的关系,如今过年自然也是和赖瑾一起。又因赖家同荣宁二府的关系,上元之内少不得又是一阵走动来往。如此热热闹闹直过了正月十五,至十七日起便是薛家请吃年酒,十八十九两日赖家在府中请荣宁二府各位太太爷儿们过来玩耍。二十日拜会了林如海家,二十一日拜会了陆子明家,二十二日拜会了秦子野家……如此礼尚往来,展眼间正月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