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爷当年高中探花,其文采学识贾某身为敬佩。奈何山迢路远,一时也不能相见。听说此番尚荣回京带了许多林姑爷的手稿回来。贾某十分倾慕,倒也想观之一二。”贾政说着,略有难为情的看了赖瑾一眼。他倒是不想和赖瑾说,奈何赖尚荣以考前温书为由,基本上是死宅在家里,而他自恃身份,又不好去仆人家里登门拜访,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好由赖瑾做这中间的传话人了。
赖瑾闻言,面上虽说没什么表情,心中却甚是为难。不过贾政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挺心虚的,一个身挂虚职相当于闲赋在家的国公府老爷竟和门下明年即将春闱的莘莘学子抢书看,倘或传将出去他也怕自己得个以势压人的名声。便立刻接口说道:“并不需要林姑爷的亲笔手稿。我想着你每日间替父抄书,想来也写了不少,暂且拿过来借我观阅一番可好?”
赖瑾松了一口气,立刻躬身应道:“承蒙二老爷不弃,小子明日便将那些书稿搬过来。”
贾政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无别话,遂摆手示意宝玉两个离开了。
至晚间归家的时候,赖瑾少不得将贾政的话一一转告给赖尚荣。赖尚荣闻言,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转身走到书架旁,将一摞摞精心珍藏的赖瑾版手稿搬到桌案上,恋恋不舍的抚摸着——自赖瑾会写字那天起,赖尚荣便突发奇想将赖瑾每日练字的手稿或信手涂鸦的画稿攒了下来订成册子,还想着留待以后做个纪念。如今竟要交给别人了,一时真有些舍不得。只是……
赖尚荣的视线扫过书架上林如海的手稿,情不自禁的抽了抽嘴角——若让他将林如海的手稿交出去,他更舍不得。
赖瑾见状,不免摇头轻笑道:“我正想着林姑老爷学问太过渊博,我抄了两遍竟还没明白一两分。如今天赐良机,让我能再抄一遍,真是甚合我意。”
赖尚荣闻言,只得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既如此,明日你过府的时候便将这些书籍手稿送过去罢。”
赖瑾低声应诺,随口笑道:“正好我前几日还给林姑娘抄了一些手稿,就一同送过去了。”
赖尚荣皱眉问道:“你好不好的给林姑娘送什么东西?”
虽然两个孩子如今都小,但毕竟男女有别,荣府里头人多口杂,黑心肠嚼舌根儿的鼠辈数不胜数。倘或为这么点子事儿闹出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就不好了。
赖瑾深知赖尚荣的心思,立刻开口笑道:“我是想着林姑娘只身在荣国府,平日间未免思念父亲,倘或时日长了落下个忧思焦虑的毛病该如何是好?便想着将林姑老爷的手稿抄写一遍送给林姑娘,让林姑娘在思乡情切的时候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顿了顿,又明确的说道:“我明儿直接将手稿送给老太太,让老太太转交给林姑娘就是了。”
赖尚荣这才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父子两个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赖尚荣继续挑灯夜战,赖瑾则回房休息暂且不提。
16进学日结交学霸王
至次日早上,赖瑾果然吩咐家下小子将抄写的书稿装了两大箱子分别送往贾政的书房和贾母的荣庆堂。贾母看着赖瑾认认真真抄写的手稿,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激动的黛玉,不由欣慰的赞道:“瑾儿小子有心了。”
贾宝玉则无所事事的翻着其余的手稿,摇头晃脑的说道:“瑾弟弟的字越发的好了——怎么竟写的怎么好了?你我同桌这许多时间,我竟没发现。”
赖瑾淡然笑道:“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这些日子抄书有些多,况且林姑老爷的字本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是最有风骨的。有林姑老爷珠玉在前,我不过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实在当不得如此夸奖。”
贾母闻言,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书稿,不由得点头赞道:“你的字果然写的更好了。虽年纪尚小笔锋不到,但已然渐渐有了风骨。想必来日间又是个驰名遐迩的大书法家也未可知。”
赖瑾知道贾母这话是凑趣,倒也不以为意。一旁的林黛玉摩挲着手里的书稿,仿佛看见了江南烟雨之中林如海伏案挥墨的情景,忍不住开口谢道:“多谢瑾弟弟这么细致妥帖,看了这些手稿,我竟觉得父亲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赖瑾微微一笑,颔首说道:“林姑娘若能宽心,便是再好不过的。”
说话间外面丫头通传道:“梨香院的宝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立刻叫人进来。少顷,一身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绵裙的宝钗袅娜而来。她头上只挽了一个寻常的缵儿,周身并不像国公府其他小姐姑娘们带着簪环珠玉,却越发显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绝代风姿。周身的气质沉和娴静,缓缓走到贾母跟前,躬身见礼道:“给老太太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