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知道此乃旧俗,倒也不急。只在外面嚷着叫开门。尤家陈家的小子都在门内使坏,一会儿叫柳湘莲吟诗作赋,一会儿叫柳湘莲吹笛弹筝,直等到柳湘莲站在门前吹完了一曲《凤求凰》,又命他回答别个问题。一直闹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接连起哄的讨要了四五轮红封,觉着差不多了,这才命顶门的小子们开门放行。
将将抽了门栓,柳湘莲并结亲的人便一窝蜂的挤了进来。大家彼此笑笑闹闹地说了一回话,柳湘莲忙将凤冠霞帔并各色催妆礼奉上,由着全福太太送到了里边给尤三姐儿梳头上妆。
这厢尤三姐儿且在房内不紧不慢的梳头绞脸画眉毛,房内坐着各家的女眷们叽叽喳喳地,隔着窗缝儿往外头瞧。只听见外院儿远远的传来各种笑闹的声音,还有鞭炮和各色乐器的声响,热热闹闹地。
众姑娘们一边嬉笑着讨论迎亲的人,一边笑着打趣尤三姐儿。尤氏、尤二姐儿并跟随着相公到外省赴任的婉姐儿都到了。婉姐儿还带来了自己的哥儿。还没桌子高的哥儿跟在宝哥儿的后头跑来跑去,搂着婉姐儿的腿奶声奶气的唤娘,又搂着三姐儿的腰唤姨娘,米分雕玉琢煞是可爱。
一时吉时将近,尤三姐儿被扶着到了前边叩拜父母长辈。吃过了女儿女婿敬的茶,陈氏拉着尤三姐儿的手百般的嘱咐些相夫教子的话,因又想到自己自从先夫去后,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家改嫁,一晃儿也过了这么些年。如今她有夫有子,两个女儿也长大嫁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尤老太太尤子玉倒是心情颇好,满面红光的嘱咐了柳湘莲并尤三姐儿几句,又劝着陈氏莫哭。
这一番折腾便到了吉时,因着尤家并没有适龄的哥儿,便叫陈桡背着妹妹出门上了花轿。
柳湘莲得偿所愿娶得新人,早已乐得合不拢口。一路坐在高头大马上风流睥睨,意气风发,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春风得意。
尤三姐儿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内,只觉得轿子一上一下地,一颗心也一上一下地。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稳稳地落在地上。有人扶着尤三姐儿下轿进门跨马鞍,又有人往手里塞了一根红绸子。
尤三姐儿只觉得面前红彤彤地,只能看到脚下方寸的一块地,她觉着自己就跟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扶着一一拜过了天地入洞房。
大红盖头被喜秤挑了起来,抬眼便看到柳湘莲一身吉服手内拿着喜秤站在面前,俊俏的脸面上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牢牢黏在尤三姐儿的身上,愣愣的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尤三姐儿下意识的也垂了头,不知怎么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房内有女眷们的笑声响起,尤三姐儿抬眼,只见柳湘莲的姑母并柳姑母家中的几个表姐妹都在房中。正冲着尤三姐儿笑。除此之外,房内还站着全福太太和蓁儿蔚儿,以及柳家的两个丫鬟。
柳家姑母上前替尤三姐儿介绍自家的几个女孩儿,全福太太则上前请柳湘莲夫妇喝合卺酒。吃过了合卺酒,柳湘莲还得到前面去招待客人,临走前笑向尤三姐儿道:“厨房内预备着点心,你要是饿了,就告诉丫鬟给你取,好歹吃些垫垫肚子。”
“……我还要在外面招待一会子才来,你若是觉得乏了,就先换下凤冠霞帔,我让姑母和几位表妹陪着你说话儿。我去去就来。”
面对柳湘莲的殷殷嘱咐,尤三姐儿抿嘴一笑,柳家姑母并全福太太都笑着打趣柳湘莲,“果然是有了娘子的人,好生会疼人。”
柳家姑母的几个姑娘们也看着柳湘莲直乐。
柳湘莲的面儿上通红通红的,慌慌张张地去了。
只留下柳家姑母并几位表姑娘陪着尤三姐儿说话。
因着柳家姑母帮衬着柳湘莲筹办婚事,尤三姐儿从前是见过柳家姑母的。知道这是个老实厚道的人。虽不像京中许多仕宦人家的女眷那般八面玲珑,却也十分古道热肠。她教养出来的姑娘们自然也肖似其母。对着尤三姐儿都有些束手束脚的。只会问尤三姐儿渴不渴,饿不饿,吩咐丫鬟们预备茶水糕点上来。
还好尤三姐儿自己便是个舌灿生花很会调节气氛的人,没几句话的工夫,众姑娘们便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尤三姐儿笑着问起众人的名字,因又说道:“……及笄之后舅舅给我取了字惟馨,取自明德惟馨之意。不过家里人并相熟的姊妹们还是叫我三姐儿。你们也这么叫我便是了。”
陈珪在及笄之后给尤三姐儿取了字,当着外人的面儿是说取自明德惟馨之意。不过对着尤三姐儿,陈珪却是促狭的笑道:“所谓惟馨,亦是唯心。舅舅希望你今后也能随心所欲,恣意过活。咱们家的女孩儿,合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