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弼和仍旧是满面春风的笑着,摆手说道:“子璋你性情圆滑,手段玲珑,且又遇事机敏,心有成算,更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圣人便是看重了你这一点,所以才命你去江南。既能表明太子殿下秉持中正之心,且又能与两江官场留一脉生机。六皇子纵然天资聪颖,铁面无私,谙熟实务,但是由他来彻查此案,只怕也不能掌握好这个度!”
陈珪闻言,又思及六皇子遇事手段,不觉连连点头,欣然赞同。
话已至此,余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端看陈珪深陷局中时能够领悟几分做到几分罢了。正如赵弼和所说,猜中圣人的心思不难,关键是此去江南赈灾查案时,既要圆了圣人与太子殿下的颜面,又能叫百官信服万民称颂……所以难的是如何把握这个火候。
赵弼和想了想,最后只向陈珪交代了“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八个字,至于具体该怎么做……赵弼和也是不知道的。他毕竟是武将出身,能想到这些,已然不容易了。
陈珪赴了赵家的践行宴。去时忧心忡忡面沉如铁,回时步履从容脚步轻快,这样的变化有心人看在眼里,倒也猜到了一两分。只可惜看花容易绣花难,众人仍旧不看好陈珪这一次的江南之行。
而在尤府内宅,尤三姐儿亦从陈氏的口中得知舅舅陈珪已被圣人钦点为钦差副使,不日将同六皇子一同南下赈灾查案。在尤子玉的口中,此番南下自然是危机重重,性命攸关,陈氏听着尤子玉长吁短叹,也不免慌了手脚。大晚上的就要张罗备车回娘家。
尤老安人见状,少不得开口劝慰一番,又嗔着尤子玉道:“外头爷儿们的事情,你总跟你媳妇说个甚。她如今肚子里正怀着哥儿,最受不得惊吓担忧。咱们着紧还来不及,你还吓她。真要是……”
尤老安人为避晦气,没敢说底下的话,又狠狠的戳了尤子玉一指头,恨恨的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尤老安人骂完了尤子玉,仍回头拉着陈氏的手笑道:“媳妇莫怕。你哥哥能被圣人点了钦差,那可是圣眷隆恩天大的福气,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他这一去,显见的是立功去了,只怕回来还得高升呢。到时可不就是四品大员了么。何况他是跟着六皇子殿下一同下江南,又不是自己形单影只的去。那些人多大的胆子,还敢在皇子跟前儿弄鬼不成?”
陈氏听了这话,大觉有理,也慢慢放下心来。尤老安人又说道:“何况今日也晚了。你如今身子重,就这么忽刺巴的过去,只怕亲家们也要担心。莫如今晚好生休息,明儿一早再去不迟。左右朝廷要拨赈济银子粮草药材衣裳铺盖,也不是立等着明早就走了。”
陈氏见状,只得罢了。尤老安人又叮嘱陈氏好生吃保胎药,千万别着急害怕存在心里云云。
那尤子玉见陈氏吓得这么着,心下也十分后悔。忙顺着尤老安人的话说了几百句几千句的劝慰,又哄着陈氏回房歇息了。
这厢尤三姐儿也回了卧房。却也是坐立不安。受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生活环境所限,尤三姐儿此时还想不到陈珪此去江南所代表的皇权角力,但她却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生怕舅舅此去江南……
尤三姐儿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命蓁儿研墨铺纸,将书架上看过的相关书籍、策论翻开来,又结合自己在后世看过的资料,却是点灯熬油的写了几沓纸的灾后重建、防疫防病之法。又将嘱咐舅舅多带一些长于治疫的太医、药材诸事一一记在纸张。
待觉事无巨细再想不到要说的,回过神来时,早已是雄鸡唱白天色大亮,尤三姐儿竟是在窗下奋笔疾书了整整一夜。
一旁伺候的蓁儿见了,少不得掩口笑道:“姑娘有这用功习学的工夫,倘或托生个小爷,只怕也能下场考状元了罢?”
三姐儿熬了一夜,此时却不觉困倦,仍旧精神奕奕地笑道:“若论写八股策论,我却是不行。这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说罢,自己收拾了案上笔墨,乃命小丫头子舀水洗漱,且又穿戴好了,至二姐儿房中寻了二姐儿,又至大姑娘房中坐了一回,待上房有动静了,则三人同去上房给尤老安人请安。
一时吃过早饭,打发尤子玉上朝。陈氏早等不及了。乃命二门上的小厮预备马车,带着两个姐儿回娘家。
彼时陈宅上下亦都忙着给陈珪打点行装,预备出行之事。母女兄妹厮见过,陈氏少不得拉着哥哥一长一短的问话。陈珪昨儿已得了赵弼和的分析,此刻心神大定。闻听妹妹询问,也不过挑拣着能回的回了。左不过是些报喜不报忧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