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老臣因病而逝,连灵堂棺材都已经置办好了,却被蟠儿生生从阎王殿哭了回来。想必这件事情圣上也有所耳闻。老臣向来认为,老子这条命是蟠儿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因此老臣病好之后,对于蟠儿毫无原则的溺爱连族中长辈都有些异议。但老臣却一意孤行,从来舍不得管教蟠儿一句。因为老臣在棺材里醒来那一刻便发誓,这辈子,我要给蟠儿一个最安逸舒适的环境,我要让蟠儿做他想做的一切。只要我能给他的,我绝不会吝惜或者犹豫。”
“老臣竭尽所能,想给蟠儿最好的一切。让他吃好,穿好,玩好。老臣从不会强迫蟠儿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因此蟠儿不爱读书,我便任由他读书多载,却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蟠儿不喜为官,我也任由他折腾家族的生意,从不逼迫他。哪怕我薛家正式入宦,迫切需要子嗣在朝中经营。我也是提携家中子侄辈,也不肯为难蟠儿。他说他不想成婚,我便帮着他说服他的母亲,让他多玩儿两年……”
“这么多年来,老臣可以问心无愧的说,只要蟠儿想要的东西,我都努力给他。老臣从未有过半点犹豫。可只有这一次……”
薛之章说到这里,不是滋味的轻叹一声,摇头说道:“圣上,恕老臣说一句实话,老臣真的不想他和圣上再有什么瓜葛。”
徒臻的脸色很平静,他隐藏在宽大衣袍中的双拳死死握着,面前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自古佞臣无好死。”薛之章抬头,目光牢牢的盯着徒臻。“前人之鉴历历在目,由不得我放心。邓通被饿死,韩嫣被鸩杀,董贤被逼自缢。老臣宠溺蟠儿多年,阻止他和圣上在一起,并不是嫌弃佞臣之名遗臭万年。而是老臣害怕……老臣会老,老臣会死,终有一天没了老臣的回护,蟠儿会和这些佞臣一个下场。”
薛之章轻笑一声,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蟠儿已经被我惯的无法无天。他性格骄纵,莽撞天真,凡事只想着自己痛快。他做事草率,只凭意趣从不考虑后果。性子又绵软,和善……他和圣上在一起的事情一旦暴露,朝中所有人的眼珠子都会盯着他。那些后宫妃嫔的家眷恨不得他死,虽然现在碍于圣上甚至是老臣的威势不敢动作。可是总有一天,老臣会护不住他,而圣上,也未必能护住他。”
薛之章说到这里,忍不住怨怼的叹息道:“圣上年岁轻轻,还未尝过美色的滋味。如今你迷恋蟠儿,也只不过是一时之快。倘或真有一天陛下厌弃了,抽身而去。您依然是高高在上,英明仁厚的圣上,可是蟠儿却再也不是那个飞扬恣意,圣宠加身的小侯爷。届时,你让他如何自处?”
“届时,隐忍多年终于爆发的唇枪舌剑,诋毁谩骂甚至鬼蜮伎俩,会生生毁了他!而那时,很可能我已经死了,谁来保护他?”
“朕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徒臻忍无可忍的辩驳脱口而出,断然打断了薛之章的话。“朕为了和蟠儿在一起,生生忍了五年。直到如今,朕确保自己的能力足以保护蟠儿,才终于将他留在身边。所以朕对蟠儿的心思,绝不会是一时兴起。朕所做的一切,朕的努力,朕的隐忍,并不是让蟠儿背负佞臣之名跟我在一起。”
徒臻起身,两步走到薛之章跟前,斩钉截铁的说道:“朕不会让任何人侮辱蟠儿,哪怕是朕的臣子,或者朕的后宫甚至朕自己,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蟠儿能不顾世人的流言蜚语诋毁轻辱和朕站在一起,朕又怎么会自私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倘或朕真的这么做了,别说侯爷,即便是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因为那样的朕,配不上蟠儿。”
“你要给朕足够的时间,朕会遣散后宫,以皇后之礼迎娶蟠儿。至此以后,朕终其一生,只有蟠儿一人。”
徒臻牢牢的盯着薛之章的眼睛说道:“君无戏言。朕的所作所为,侯爷可以细细查看。您无需有任何的担心,朕自会处理好一切。您只需在此之前保护蟠儿安逸的生活,然后静静等着朕的圣旨和彩礼就是。”
薛之章哑然,来此之前他也曾想过徒臻会以真心相爱等等字眼来说服他,或者是以皇权威势来逼迫他,再或者以功名利禄诱惑他。他想到很多很多,几乎想到了一个上位者能使出的一切手段,但是他从未想过,徒臻竟然有遣散后宫,立蟠儿为后的心思。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轻声反驳道:“这不可能,朝中大臣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