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雪雁以头触地,死死的趴在地砖上,颤声说道:“请夫人和薛大姑娘明鉴,奴婢绝对没有半天儿虚言。若是我说了一句谎话,就叫我舌头上长个疔,疼死我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彼时,别说是林黛玉,哪怕是薛夫人、薛蟠和薛宝钗听了这话都气的直发抖。那薛宝钗恨恨的说道:“你也是个没安好心的,这种话你听过就算了。明知道你们姑娘心思重,又身体弱,怎么还敢巴巴儿的到她跟前去说嘴?你是恨你气不死她是不是?”
“姑娘明鉴,我真的一点儿和姑娘说的意思都没有。”雪雁闻言大哭道:“我回来时虽然气不过,但是惦记着姑娘的身体,我也不敢说话。待锦瑟姐姐服侍姑娘吃过药又躺下之后,我实在憋不住了。这才拉着锦瑟姐姐到了外头窗根儿底下小声说话。岂料姑娘不知怎么的又起来了,站在里头听了两句,就将我叫了进去……让我把话学给她听……我还没敢都说出来……可是我们姑娘在家里头也是老爷的心头肉,到了薛家那也是大家敬重着的,哪里受过这等屈辱。一个心火上来,刚刚吃下的药都吐出来了。”
宝钗闻言,真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林黛玉这么一番折腾,恐怕又添了心病。她本就骤然失恃,自感伶仃。如今到了外祖母家又是这种情况,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她怎么活?气的是林黛玉也是个拎不清的,自己什么身子骨不知道,竟然被别人三两句闲话气成这样。叫人看了,恐怕又添了两份口舌。
当下恨铁不成钢的伸出一指头戳了戳黛玉的额头,恨恨说道:“雪雁丫头是个不懂事的,你也没比她精明到哪里去。为了外人三不着两的几句闲话将自己个儿弄成这幅样子,还连连出了昏招。今儿是我们将你行为古怪的缘故给问了出来,若但凡换了生分一点儿的,藏在心里头不说,天长日久的,大家岂不有了芥蒂?你自己钳制不了人家,反而让人家两句闲话给弄得手忙脚乱的,怪道别人不把你放在眼中。你也着实不争气了些……你自己身子骨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不说自己心疼自己,还听了闲话将一碗药都吐了出来……恐怕别人再做点什么三不着两的事情来,你下回就不是吐药,而是吐血了。”
林黛玉闻言,委屈的瘪瘪嘴道:“她们做了这种不着调的事情,难道还不许我生气吗?”
“生气?”薛宝钗闻言,连连冷笑。“这个世道,若是生气能解决问题,就不会有那么多屈死鬼了?”
“哐!”的一声,薛蟠狠狠锤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都颠了两颠。“真是欺人太甚,我要找他们理论去。”
“你且坐下吧,我的好哥哥。”薛宝钗一把拽住想要窜出去的薛蟠的衣摆,无奈说道:“你看清是哪两个丫头说的话,有证据吗?若是别人不承认,反咬你一口说你平白诬赖人,你该怎么办?”
“我?”薛蟠被问的哑口无言。当下梗了脖子瞪着双眼说道:“我先砸他一顿出了气再说。”
“你是出了气,恐怕会将林妹妹限于不孝不义当中,岂不更添乱了?”薛宝钗摇头苦笑。“哥哥你就歇了吧!这内宅的事情阴晦鬼蜮着呢,不是你们爷儿们能驾驭得了的。”
“可是——”薛蟠一脸激动的指着林黛玉,说不出话来。
“这事情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薛宝钗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天长日久,只要咱们留心了,早晚有她说不出话来那一天,你急个什么?”
一旁的薛夫人也淡然笑道:“可不是嘛!好歹我们是来做客的,人家巴巴儿的将我们接了过来,又苦口婆心的劝着住了下来。咱们就这么鸡头白脸的和主人家闹翻了,岂不成了笑话了?也兴许只是些小丫头嚼舌根,主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可知啊!大家大业的,谁能眼不错的盯着每件事儿?咱们这头不分青红皂白的生了一顿闷气,恐怕人家那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只是薛夫人嘴上虽然说得宽容,手里的一方丝帕都快被扯得抽了丝了。她为人最好面子,讲究排场。如今黛玉是由她带着上了京,进了荣国府。别说她看黛玉投缘,又认了干亲。哪怕没有这层关系,她如今还在荣国府住着,就有人敢这么嚼舌根,岂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何况林家老爷和林家大爷知道了这事儿,又叫她怎么交代呢?
林黛玉这厢哭的稀里哗啦,泪眼朦胧的听着薛夫人和宝钗两个说话。她心里玲珑,虽然觉得这两人的话有些古怪,但本性纯良,一时间脑子里倒也转不出这么多弯弯绕来。只是抓着薛夫人的衣袖嘱咐道:“干妈若是有天离了荣国府,可一定记得带我走。要不然……我恐怕就死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