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后也册立张惠为良娣,然而,到手的太子妃飞了,张惠怎么能不怨恨刚进宫时常与徐知微发生龃龉,直到被武皇后训诫之后,方才好了些。
贺兰浑回忆着:“至于太子妃么,徐家累代为将,在军中颇有影响,太子妃的胞兄徐景升当年是太子的伴读,也曾做过东宫六率之首的太子左卫率,太子妃册立之后,不少人都暗自猜测……”
因为是决不能提的宫闱秘事,哪怕此时只有她与他两个,哪怕设着结界,贺兰浑还是下意识地又靠近些,嘴唇擦着她的耳朵,轻得只能让她听见:“猜测太子是不是意在军中,是不是要与皇后作对。”
许是错觉,觉得唇上浮光掠影一点凉,像她冰冷的体温,贺兰浑心中一荡,见她眼睛望着前面,若有所思:“又一对母子。”
贺兰浑一怔,低低笑了起来:“道长还记得我先前说童宣跟童凌波的话呢”
她天生断绝情爱,万事不挂心,他只道她不会记得他说过什么,可她居然记得。那么三年前呢,上次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呢她是不是也都记着,只是不曾说贺兰浑越凑越近:“道长待我真好。”
纪长清看他一眼:“说完了”
“没呢,”贺兰浑声音粘着,明明是说正事,却像情人低语般温存,“后面皇后调走了徐景升,太子几番请罪解释,太子妃又十分温顺周全,所以两宫才又渐渐和睦,只是我想,以太子妃的能力,难道对张惠背后的动作真的一无所知吗这镜子又是太子妃给张惠的,会不会有什么用心”
纪长清向撤身,与他拉开距离:“明天去问太子妃。”
她弹指解开结界,起身离开,贺兰浑连忙追上去:“道长是要去睡了吗那我呢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我可是被镜子照过的人,怕得要死。”
他根本是何曾怕过纪长清一言不发走去后殿,贺兰浑追上来,站在门外跟她说话:“那我就在外头睡吧,道长要是听见外头有什么不对的话,千万记得来救我。”
隔着门看见她在蒲团上坐下,闭目结印,一动不动,这样就算睡了吗贺兰浑觉得新鲜,又替她觉得不舒服,忽地又想到,若是以后……难道夜里都要这么睡
不由得笑起来,拖过几个蒲团胡乱在地上一拼,合衣往上面一倒,心道,这可不行,那蒲团硬邦邦冷冰冰的,比草地尚且差远了,若是以后……那就做一批最软和最厚实的蒲团,总得依着她不是
纪长清在入定前分出一缕神识留神各处动静,尤其是那两面镜子,哪知一夜里风平浪静,半点怪异也不曾发生,再睁开眼时,窗外透着晨曦,天马上就要亮了。
向外一看,贺兰浑侧身睡在地上,先前垫在身下的蒲团东一个西一个,丢得到处都是,似是听见了她的动静,贺兰浑忽地翻过身来:“道长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摸了把乱蓬蓬的头发:“还是在道长身边最安心,这一晚上连梦都不曾做一个,睡得极好。”
其实心中不无遗憾,要是能做梦,在她身边做一个有她的梦,那才叫完满。抬手拽掉头上的碧玉簪,用手指梳着头发,乱乱的缠成一团怎么也梳不开:“道长有梳子吧借我使使呗,我这模样怎么出去见人”
纪长清的目光在他揉得皱巴巴的绯袍上一掠,便是梳好了头,这副模样,也没法见人。
贺兰浑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瞧:“道长放心,刑部屋里我放了一箱子替换衣裳,待会儿去换套好的,保准不给道长丢脸,就是这头发……”
他凑近了笑嘻嘻的:“都是昨夜赶着来见道长,没擦没梳就跑出来了,如今揉了一夜全都打了结,道长帮我梳梳呗”
纪长清看他一眼,抬起了手。
贺兰浑只道她又要动手,连忙一躲,却见披在肩上的乱发忽地掠上去,像有无形的梳子在操纵,眨眼间便挽好一个发髻,贺兰浑咦了一声,抬手插上碧玉簪:“道长真厉害!”
他眉眼弯弯,低了头看着她一丝不乱的发髻:“道长帮我梳了头,我该当投桃报李,帮道长梳头才是。”
见她转身离开,吱呀一声开了门:“去东宫。”
“道长等我一会儿,”贺兰浑拔腿往外跑,“我去洗洗脸漱个口,再换套衣裳,马上就来!”
他跑得飞快,碰上往东宫送热水的宦官,随手抛过去一颗金花生:“这水先给道长使,你再去拿一趟!”
纪长清站在门槛内,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宦官抬着热水进门,热腾腾的冒着白汽,倒让她想起昨夜他跑过来时,鬓发上结的薄冰化了,也是这么热腾腾的。
半个时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