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虽生于西州,却在永平侯府中长大,早已视祁窈宁为姐,视祁令瞻为兄。她是一只充满活力的雁,倘被强行关在笼中失去自由,那她宁与金笼相撞,粉身碎骨而不休。倘若没有牢笼,只有送卿远行的祝福和叮嘱,她反要久久徘徊,不忍离去,数番停栖肩头。
祁令瞻常说她一身反骨,原来从未说错了她。
长久的沉默,祁令瞻并未催促她的答复。他今夜耐心十足,合上诗卷,铺纸研墨,悠然临起本朝已故书法大家的帖子。
帖名曰“放鹤”,写到末句,墨愈浅,力愈虚,狼毫扫过,真如鹤羽虚影。
其上曰:“归去归去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这是未宣之于口的偏私,照微难得与他这般心有灵犀。只是她分明看懂了,却没有适可而止,转身告辞,去打点与容郁青一同离京的行囊。
反倒上前一步,倾身挡住了烛台照在纸上的光影。
她声音很轻地问道:“倘我一去不回,兄长准备如何收拾姐姐身后的烂摊子?”
“算不上什么烂摊子,不过且行且看。”
“是任凭姚贵妃入主椒房,还是另立她人,要么寒门势弱,要么仍是姚党一流?是不是我若不入宫,终会走到死局?”
祁令瞻搁下笔,叹气道:“照微,有些话你不该问。”
一边是窈宁,一边是照微,对祁令瞻而言,这是一笔不能细算的糊涂账。
以后如何,倘照微作视而不见,他尚能自欺欺人地认为,不劝不拦即是不偏不倚,可她问得这样清楚,是逼他看清他的态度是多么任性,他是如此偏私,以至于将亲妹妹、亲外甥,乃至东宫的未来,都要抛之不顾了。
何以如此耸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