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谷定的。”一阐提接口接的很快,又把视线投向周昶意,“势至阿母同意的。”
把襄国长公主抬出来,大皇帝即便不信也要给几分面子,他开始半信半疑,用眼神询问周昶意,周昶意很为难,只好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臣以木僵之身活了六七年,平日里凡事莫问,这等稀奇事许是有的吧——”
大皇帝扶额,好一会儿才无言地看向一阐提,“你又打算做什么?既要做女儿家,那何必言之灼灼,情之切切地求娶上国公主做什么?一整个紫微宫被你搞的鸡飞狗跳……”
这话多少有些随意了,可他是大皇帝,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也不能挑他的理。
一阐提听了有点理亏,扭捏了半天说道,“那上国的公主还假成婚、假恩爱、假成一锅粥,我骗人,你们也骗人,大哥不说二哥,身为一国之主,不谷愿意释怀、讲和、私了,就看大皇帝您愿意不愿意了。”
皇帝被搞的很茫然,挥手示意李仙芽过来。
李仙芽见状,丢了轮椅就跑到舅舅的身边,凑了过去。
“这一阐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什么成年后才分雌雄,朕真的听不懂。”皇帝低声问外甥女儿,“他受什么刺激了?”
李仙芽就把手支在了嘴边,极小声地说道:“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么说吧,小提从一生下来,就是个女儿家,只不过是为了把我骗回曼度国,才装成儿郎来求娶。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幕后主使是我阿娘。”
近些时日,皇帝其实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已经提高很多了,此时又听到了自家妹子是幕后主使,只得点了点头权当认命了。
“去传中书省的裴长思。”皇帝打算略过此事,先吩咐下传诏,接着才对着周昶意说道,“……朕昨夜叫中书省拟了发往曼度的国书,今日你既然来了,朕再命人为公主起一封家信,裴长思此人才气过人、最擅措辞,你在旁监督着,给朕的妹妹再去一封。”
李仙芽本就要写信给阿娘,此时听了舅舅的安排,十分的不乐意。
“怎么,我给我阿娘写信,还要借旁人的手么?”她推着轮椅溜达到周昶意的身边,边请人把自家阿耶抱上轮椅,边小声反驳,“我阿娘未必想看到文绉绉的措辞,还是我亲自写来的情真意切。”
周昶意倒是规矩领了旨意,皇帝看看李仙芽,苦口婆心地说道,“再怎么母女连心,也改变不了你阿娘如今是曼度王太后的身份,有中书省的官员陪着,才显庄重,到时候叫他给你盖个章好不好啊?”
李仙芽哦了一声,也觉得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了,倒是周昶意,在和自家女儿一起出了大殿后,油然生出了对陛下的感激之情。
看女儿与陛下之间的相处,小鹅不仅做不到有礼有节,说话举止之间甚至很肆意妄为,而陛下呢,偏又说一句哄一句,叫不知内情的人来看,哪里像舅甥,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亲生父女俩。
可见陛下待女儿是真好啊,纵着、哄着,怕她不高兴了,又怕她撂挑子,叫周昶意看了只觉得打心眼里感动。
试问如果是他待女儿,也做不到这般事事哄着,依着他从前执拗的性情,父女俩之间必定经常爆发小冲突。
李仙芽和父亲一道出了大殿,先领着他往九州池苑里逛了一圈,给他介绍了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周昶意看着女儿静动皆宜,不免老泪纵横,恨不得立即就写信给长公主,叫她从海那头飞过来。
在九州池里逛了一圈之后,李仙芽又领着阿耶在瑶光殿里走,给他看自己养的小鱼小虾,看到厝厝空荡荡的猫窝之后,李仙芽摸摸眉头,想到了嘉豫门下的上真公主府。
“……我养了一只小猫儿,是黄身白肚的女娃儿,名字叫厝厝,我回宫回的仓促,它还在嘉豫门下的公主府里呢!”
想到厝厝,难免又想到穷奇,李仙芽就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这两日一直陷在找到父母的喜悦里,这会儿阿耶就在眼前,尘埃落了定,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一些空落落的。
身为舅舅身边最信任的人,沈穆不应该贴身护卫吗?怎么今日一直没看到他?
她琢磨了一会儿,倒是冷落了阿耶,周昶意也不提醒,只看着窗前发呆的女儿,好一会儿才出声问她,“小鹅,想什么呢?”
“阿耶,你当初同阿娘是如何结缘的?”李仙芽没回答阿耶的问题,却问起他来。
“我下了朝,出宫门第一脚踩滑,摔了个狗啃泥,你阿娘那时候就在嘉御门下躲雨,笑的直不起来腰,一连说了好几声不必多礼,然后我狼狈站起身时,玉带里还跳出一只金背蟾去,咕呱咕呱地跳着走了——想来可真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