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寿王伏法,原本定下的罪责是流放北境,是你使计令他打伤看守,意图脱逃,最后亲手将他擒住,一刀割下了他的头颅。”
周昶意的声音里有快意,“听闻他的脑袋掉在地上时,还眨着眼睛,看着自己断了一半的身体,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原来是他当年侦办的这件事。
“寿王罪大恶极,数二十年间鱼肉乡里、略卖人口,双手沾满了民脂民膏的同时,还染了无数的鲜血,岂能放过他?”
沈穆视此事不过寻常,语气平静,“他死的时候,两广的百姓争相来看,热闹堪比过年。”
周昶意看着沈穆点点头,面上显出了笑意,“虽说我困顿床榻数十年,不能亲眼目睹此等快事,但由我周家的女婿处决此牲畜,也是天经地义,给老夫出了一口浊气!”
“我这具身体啊!就是在前年好起来的!”周昶意拍拍自己尚显薄弱的腿,豪情快意,“我这个活死人、木僵身,听说你把这禽兽的头割下来,竟一下子就活了!”
原来,周昶意在海外漂泊的这十年里,有八年的时间,都是毫无意识地躺在床榻上,由妻子照料着,前年寿王伏法、死相难看的消息传入曼度,周昶意的手指竟动了一动,奇迹般地有了一些意识,自此之后,一日好过一日,今年一入春,竟然都能勉强的站了起来。
沈穆心下为周昶意开心,免不得又想到了公主。
倘或公主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仅好好地活着,还如此精神矍铄的来到了神都城,恐怕会高兴地跳起来。
他不知道周昶意为何会自认自己为他的女婿,顿了一时说道:“周侯,小可与公主的婚约——”
“婚约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同小鹅,究竟有没有心悦之情。”原来周昶意都知道,他舒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丽景门下的时候,我见过小鹅与你,真好的一对小儿女,倘或小鹅她阿娘看到,也会欢喜的。”
沈穆沉默一时,问起了襄国长公主的近况,“长公主殿下为何没有一同归国?”
“她还生着气呢。”周昶意的声音温柔下去,笑了笑,“也放不下面子,叫我看了女儿之后把她带回去。我想着啊,除非是陛下亲自去接她,才能把她请回来。”
沈穆笑了笑,想到了小鹅偶尔发作的公主脾气,模样可爱至极,或许是遗传了长公主的性情。
“小可这里还有一事,不知周侯可能为我解惑。”沈穆想到案情,发问道。
周昶意点头,“十二名花案?”
见沈穆点头,他便说道,“当年盘踞在琉璃海的几十座岛屿里,有无数海贼,皆是粗鄙无知的汉子。寿王当年干的便是这略卖女儿家出海的脏活儿。”
当年,襄国长公主在以假死隐藏了周昶意之后,便四处为他求药,最后打听到了海外有不死神药的消息,她多方查访,最后竟查到了寿王在其间的勾当。
寿王当年,不仅往海外匪窝走私瓷器丝绸、火药铁器,还略卖中土女子运送出境,周昶意未上任时,泉州港的官员同寿王沆瀣一气,利益共享,直到周昶意上任后,严查出境的船只,扣押了几十条脏船,最终被寿王罗织罪名、栽赃嫁祸,直至含冤假死。
琉璃海上的匪徒不再满足寻常的女儿家,他们想要更美貌、更知礼、更贤淑的贵族女子,于是勾结寿王,欲将这些女儿家拐到海外。于是,寿王命人在神都城里搜罗拐骗了十二名小娘子,准备一一运送出境,结果在在琉璃海上,被长公主的人救下。
彼时长公主带了百人的护卫,带上了夫君,毅然踏上了出海寻不死神药的路程,原本打算至多一年半载就回还,却不成想,救这些女儿家的时候,在海上同那些海匪激战了十几个昼夜。
长公主是个勇毅的性情,既然如此,那便踏平这些盘踞恶人的岛屿,于是一年两年,最后五年八年,终于在琉璃海上扬名立万、创下了丰功伟绩。
听完这个漫长的过程,沈穆只觉心潮澎湃,“长公主殿下,当真是人雄豪杰。”
周昶意的眼睛亦是盛满了自豪和爱意,看着沈穆,笑道:“待你与小鹅成婚之后,亦可来琉璃海上看看,看看哪些被征服的岛屿,看看岛屿上的百姓安居乐业,就知道你丈母娘有多厉害,有多伟大!简直是天下第一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