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碎花小棉袄的小女孩抱着自己小机器人的脑袋坐在喷泉池子边上还在嚎啕大哭。

被围攻的几个成年男人早就躲在了一群专门维护秩序的机器人身后,他们弓着背,躲闪着射在他们脸上五颜六色的光束和红外线,嘴里嚷道:“一个小破机器人,我敲了就敲了,赔它一个不就得了?”

“就是,我在家敲洗衣机的时候没看见你们这么义愤填膺!”

“怎么,还要因为一个机器人判我们的刑不成?”

他们这番话,激怒了本就想要讨个说法的人类,机器人也跟着躁动起来,它们在人类的眼中看见了轻蔑,不屑,冷漠…但它们爱人类,世界上不会有任何生物比它们更加忠诚。

机械外壳碰撞在一起,撞出沉闷的重响,硬碰硬就看谁的材料更经造,而普通机器人使用的材料肯定比不过安保型机器人,撞到一起,没几下,普通的机器人就会慢慢裂开。

它们被踩在脚下,脑袋被从身体上直接拧下来,红蓝色的线路被从地上拉到半空中,它们木然的眼珠也被一块儿拽了出来,外壳碎了一地,被你一脚我一脚踩得四分五裂。

赏南一棍子挥在试图朝人类动手的安保机器人的机械臂上,它僵硬地扭过头,红色的眼睛更换为绿色,“您来了。”

“你在做什么?”

“这是指令,镇压机器人与暴民。”

“滚吧。”赏南抬手在对方颈后摸了摸,按下了强制制动,让垂耳把它搬走。

场面在赏南来了之后迎来了短暂的平息,他看着鼻青脸肿的人类和已经快要垮掉的机器人,他身后站着的机器人仍旧笔直刚硬,像一堵堵不可撼动的城墙。

“把之前动手的那个人带过来。”赏南扭头随便跟一个机器人说道。

对方转身,去将缩在机器人身后的男人给拎了出来,丢在赏南面前。

男人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四周静悄悄的,他脸涨红着,支着地面站起来,拍掉膝盖上的雪花,瞪着赏南,“你想干嘛?”

“虽然机器人还没有获得权利,但你私自破坏他人财产,不道歉,不赔偿,上升话题,挑起对立,”赏南说话时,一团团的白气自空中吐息,他的睫毛都被染上了一层水汽,他语速不疾不徐,男人的脸在他的声音之中慢慢变得惨白,直到赏南说出,“附近的伤员,皆是因为你的鼓动而产生,以侵犯他人财产,扰乱社会治安,挑起人类和机器人对立逮捕你,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觉得有,你可以请律师。”

“带走。”赏南摘下眼镜,他睫毛上的水汽慢慢凝结,他打了个寒颤,再次看向堵在路上要个说法的众人,他笑了笑,“都回去吧,不冷吗?这么低的温度,你们的系统不会罢工吗?”

他们认识赏南,赏家的人,近几个月来帮机器人做了不少的事,也帮人类做了不少的事。

沉重的脚步声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大家转身离去。

有部分人类和机器人主动留下来收拾地上的残局,那些被毁掉的机器人的残片,他们一片不落的全部拾了起来。

赏南脚底下有一块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外壳,他弯下腰,将残片捡了起来,递出去自然就有机器人过来接。

“谢谢您。”对方声音低冷,机械音很重,杂音也比较重,听着金属感十足。

它站在赏南面前,体型算不上高大,但是比垂耳高不少,它的外形是这群机器人中难得一个比较接近人类的,只是外壳使用的材料太廉价,看起来好像还修修补补过不少次,光脸部的颜色,就有三种,金色的外壳罩住左眼眶,白色的外壳盖住右眼眶和右半张脸,剩下的一小部分是黑色的外壳。

而颜色不一材料不一就算了,这些部分的边缘甚至都没有完全卡牢,还能看见裂缝,像是硬堆到一起的成品。

身体其他部位也是一样,用不同的材料组成,金属部分反着冷光,令它看起来不像是一只服务型的机器人,像是从军队中退役的机器人。

“不用。”赏南觉得对方的声线有点熟悉,和圣代有点像,但圣代的声线金属感没这么重,也没这么冷。

机器人的声线重合很常见,毕竟人类的想象力有限,靠着数据给予机器人身份,总有机会重合。

机器人站着没走,“您现在感觉还好吗?”

赏南露出疑惑的眼神,这只机器人是在和自己唠家常吗?虽然不解机器人为什么会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随便和一个路人说些闲话,但赏南还是回答了对方,“挺好的,只是有点冷。”

机器人提起脚,膝盖处的关节嘎吱响着活动,它往前走了一步,再预备开口说话时,脸上的外壳掉了下来,接着手臂也从身体上脱落了,重重地砸在地上,它颈部的铁皮掉下来,露出里头生锈的弹簧,它的嗓音不变,它的声音随着身体散架一起散开了,“我也挺好的,只是很想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