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您知道我有多久没主持过圣告了吗?”
“我觉得,我还是想要一些报酬,”怀闪垂着眼,大口嚼着生肉,“但具体想要什么,先欠着吧。”
“好,”赏南喜欢加了糖和榛果的蒸南瓜,“主教想要什么,可以随时告诉我。”需要拯救的怪物,应该也不会太坏,只是有时候会比较令人费解,赏南想道。
“那如果我要的……神父给不起,怎么办?”怀闪进食速度非常快,他每次吞咽的时候,都像是硬塞下去的一样,赏南坐在对面,甚至能听见他吞咽时发出的声音。
赏南十分冷静,“主教想要我的命吗?”
“那倒是不至于,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怀闪咬着叉子,叉子上面的钢齿眼见着一个个弯掉了,弯成了一模一样的弧度,他在赏南面前毫不遮掩他的异于常人。但赏南也从来没问过。
赏南正欲开口说一些圣主语录,怀闪就笑了笑,“但也有例外,比如神父的命就挺值钱的。”
他没给赏南开口说话的机会,叫来了阿仁,指着自己空掉的盘子,“执祭,再给我切一块鹿肉好吗?要被圣主祝福过的那种,谢谢。”
阿仁走向厨房的背影萦绕着淡淡的怨气,马利维执事没说错,怀闪主教真的很令人讨厌。
翌日,赏南被请去了警察司,素远显得很焦急,市民们听见是和杀人案有关,纷纷表示今日圣告不需要神父再到场,只要有主教主持就好了。
所以怀闪到小堂的时候,没有看见赏南,于是,怀闪显得更敷衍,但也还是无人发现。
素远气恼至极,都顾不上瞻仰神父的美貌,便急迫地朝神父求助,“区长捉了一位市民,说他就是嫌疑人,但一点证据都没有,神父,请您劝劝区长,他是被魔鬼占领了身体吗?”简直是不可理喻,可他却没有阻拦庞西西的资格,只有神父,唯有神父,才能拯救那个可怜的男人。
庞休休在羁押厅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看见神父到来,指着房间里那名鼻青脸肿的市民,“我敢肯定,那就是杀人犯,否则他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鬼鬼祟祟?司长真是太年轻了,众所周知,年轻人总是很愚蠢,还很自信。”
他不顾脸色难看的素远,转向和神父说话时,语气恭敬了许多,“神父,新来的司长对圣主毫无敬畏之心,我是遵照圣主的命令行事,我为第一街区辛劳数年,起早贪黑,节衣缩食,绝不会违背圣主的心意,请您相信我。”庞西西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和涂满鞋油的皮鞋,十分气愤和委屈。
市民已经被看押起来,他大喊不是这样的。他民工打扮,穿着朴素,脸上有着深深的劳苦后的皱纹,“神父大人,我承认我不是个完全的好人,我只是想要偷几个油漆桶拿去换钱!我和我的爱人女儿已经喝了两个月的稀粥了,我的女儿瘦黄得像豆芽。请圣主原谅我,请神父原谅我,我绝对不是杀人犯!”他的腰弯下来,他跪在地上,脸贴着地。
赏南站在外面,平静地注视着一幕,过了许久,他问庞西西,“区长,您有证据吗?”
“证据?什么证据?”庞西西抖抖西装,“圣主将杀人犯送到我的面前,是不需要证据的,我们只需要听从圣主的指令办事就可以了。”
“……”赏南直接略过了对方,看向身后敢怒不敢言的素远,“没有证据的话,就放人。”
“马利维执事,给这位圣子家中送一些食物,就说是区长粗鲁蛮横的赔礼。”神父虽然年轻,可形容威严,他审视着肥头大耳的庞西西,“圣主绝不会冤枉任何一名圣子,庞老板在市区违规开赌场,我会立即写信报告给主教。”
“神父……”马利维被赏南的发言震惊到,神父这是生气了?但庞西西有后台,后台还是宗主教。
神父不畏强权,马利维的崇拜溢于言表,“我立刻去办!”他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出羁押厅。
庞西西一口饮尽了牛奶,把杯子粗鲁地塞进了助理手中,“神父,您最好再考虑考虑。”
赏南都懒得看他,转身离开了,素远忙跟了上去,“神父,可怜人会感谢您的。”他感激的表情发自真心,作为司长,他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被冤枉,还是这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就随便拿一个人顶包的冤枉。
但素远也表示了自己的忧心,“我怕会牵连您。”
“圣主会保佑我的。”赏南心不在焉地说道,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多荒谬,也有可能只会更荒谬,他更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他以前那些观念在博拉奇也完全不适用。
素远看着赏南精致的侧脸,平生头一次,有些怀疑圣主的存在,连续出现的受害者,被拿来完成政治任务的无辜民工,总是在忍受饥饿与贫穷的圣子们,圣主没有庇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