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火光猎猎的晚上,他开始觉醒。他在昏沉的苦痛之中,看见了苹果园区的第一场雪。雪压不住熊熊烈火,达文公司宣称这次行动是为了击毙那些非法传播变异病毒的被感染者。他再次醒来时,望见徐摧的眼睛,觉得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徐摧将他收养,让他管自己叫哥哥,但徐摧心里很清楚,谁也走不进贺逐山的内心。他总在梦魇中奔跑,企图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试图改变那冷冰冰的只有一枚耳环的最后一面。
他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没有去篮球场,如果不是惦记着他的那一只小猫,如果他没有在乔迁新居的那天玩雪,没有见过徐摧,如果还喜欢数字,还在和父亲一起研究高等方程……
是不是还来得及有最后一眼,和最后一句话。
于是从此以后,他习惯沉默不语,习惯把过错都揽在自己头上,一遍遍折磨自己,觉得这才是唯一的解脱。
于是很多事都变得模糊起来。
比如徐摧给他买的“巴别塔”游戏碟,比如“果核庄园”里新搬来的爱玩水枪的邻居家男孩。比如他躲在地窖里翻阅的那些旧世界的小说与诗歌,比如做完义眼手术后,他躲在衣柜里静静感受那种真实的痛楚……
比如有一天晚上,徐摧坐在窗边,“啪嗒”、“啪嗒”拨弄通讯器,却再没有收到兰登的消息。
比如119年11月,又是一场大雪,在雪中,徐摧挖出自己的心脏,挖出附着在心脏上生长的“凤凰”的精神元腺体。火星在雪中飘荡,就像一只凤凰飞向云山之外。
徐摧常念一句诗,“消亡并不悲伤,他为自己而死。我们终会且一定会在自由之巅重逢。”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重逢啊。
他爱的人一次次死在他面前,这构成了贺逐山生命中一次次残忍的成长。
他已看不见脚下将要奔赴的去路,也找不到身后被雪掩盖的归途。
他在小布鲁克林区流浪,在自由之鹰以虚假的身份穿行。直到阿尔弗雷德通过“共感”觉察到他的存在,将他带回伊甸。他终于完整了解到关于“觉醒”的一切,了解关于“梧桐”的背叛和由此导致的“凤凰”的死。他独自前往地下城,在漫漫黄沙中日复一日把自己锻炼成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