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顿了片刻,伸手撩起阿尔文耳边鬓发。他左额角下的微型芯片正在闪烁红光,不出意外,这是一个“无法识别”标识,只有在“上传位置信息”后,这种标识才能被化解。
否则他会被列为“非法入侵者”由其它仿生人击杀。
“我没法上传位置信息,”阿尔文说,“那是仿生人的内部系统。我们暴露了。”
“有人出卖我,”贺逐山答,“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古京街……”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但我没想到他的权限会这么高。”
从警报响彻阿瑞斯之都到现在不过数十秒钟,贺逐山已在心里把所有可能过了一遍:知道他潜入阿瑞斯之都这事的人并不多,无非003号基地的小野寺遥、机械师、达尼埃莱和阿尼,还有亚特兰蒂斯的几个人。
贺逐山没法确定是谁——他甚至无从计算他们作为“叛变者”的可能性。
这是最恐怖的事情,叛徒隐藏得很好。
阿尔文想起当时与撒旦在秩序部中心基地的交流。撒旦说,“再严密的组织内部,也总会有一些叛变之徒。”
这说明秩序部与叛徒的合作由来已久。
“你问到了什么?”
贺逐山收回手,瞥了037一眼:“他的心理战打得太差了……他根本不会说谎。我提到水谷苍介时,037的第一反应是‘回避’。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比‘直接否认’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他不敢否认我的推测,这说明我没猜错。”
“我之前一直认为秩序部成立‘暗锋’,是为了追杀觉醒者。但我发现我错了——037给我的那份清单很长,保守估计名字至少有3000个,远超‘飓风’告诉我的‘暗锋’人数,这说明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暗锋’。况且培养3000个‘暗锋’的成本非常惊人,如果只是为了猎杀觉醒者,秩序部大可不必费此周章。”
贺逐山顿了顿:“这说明一件事——‘暗锋’确实存在,但‘暗锋’只是一个副产物,只是为了不浪费人力资源而被临时组建并用于抓捕觉醒者的杀手组织。水谷苍介另有企图。”
“我没有证据,但他既然进行了这么大规模的实验,我猜测他真正的目的是研制出‘完全变异体’。”
阿尔文微微皱眉。
“‘不完全变异体’只是失败的实验品,就像你看到的,他们身上有很多畸化特征,完全变异却不一样。完全变异意味着进化,甚至是物种的改变——觉醒者的身体强度远超普通人,更不用提那些花里胡哨的异能。”
贺逐山说:“至于为什么水谷苍介要寻求特定的‘死刑犯’进行实验,这是因为人工缝合——也就是植入精神元腺体——会带来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可能是死亡。完成实验,需要被植入者有过人的毅力与精神,有近乎偏执的求生欲和优秀的身体素质,才能在畸化过程中存活下来。而也正是如此,‘怕死’是实验体最大的软肋,他们很容易被秩序部拿捏,受水谷苍介驱驰。”
阿尔文皱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但我有个模糊的猜测。”
“进化论虽然不完全正确,但‘自然选择’是一个有趣的概念。你会心甘情愿成为被‘自然选择’抛弃的那一部分‘物种’吗?”贺逐山冷笑道,“你会心甘情愿居于人下吗?人与人之间竟开始有这样大的分别,水谷苍介不能接受……他一定恨透了我们。”
贺逐山说:“他迫切地想要‘缝合’出某个完美的、强大的个体……是因为他厌恶觉醒者,这种厌恶源自于嫉妒——‘觉醒’是人类的进化,他却不是其中一员。所以他一边进行‘种/族清洗’,试图扼杀这种‘被抛弃’的可能性,一边在暗中用想方设法弥补差距——但这也只是我拙劣的猜测。”
“水谷苍介确实说过,”阿尔文低声,“他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呢?”贺逐山淡淡一笑,“人皆如此而已,他得接受。”
阿尔文左额角下的芯片红光倏然熄灭,下一秒,电力恢复正常,警报消失,房间里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不断交错。
“它们锁定了你的位置,”贺逐山拔出手/枪,“武装队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
“唔,现在推门出去,我应该会被立刻打成筛子。”阿尔文笑笑。
贺逐山耸肩,仿佛不置可否,但阿尔文忽在他脸上看到一点轻蔑与恣意。那么飞扬灵动,是他从未见过的带有少年气的贺逐山。
他便这么含一点笑地看阿尔文:“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你觉得你能保护我——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