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紧不慢地走着,飞乌跟着他身后,摇摇晃晃地边哭边飞,沉默着飞到魔王宫,那股汹涌而来的伤感已经缓和得差不多,想想自己刚才像个没长大的幼崽那样拽着魔王嗷嗷哭,不由得脸色爆红。
“我没有很爱哭的,”坐在椅子上,捧着热乎乎的岩浆史莱姆泡泡茶,飞乌尴尬地低下头,努力为自己正名,“就是,辛巴最后终于成为了狮子王,有点感动。”
从前只见过打打杀杀,就算在大王的教导下学会了听故事和讲故事,这些故事也都是龟兔赛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这样简短精炼的,忽然看到这样画面宏伟、剧情复杂的壮阔电影,给飞乌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共鸣。
当然,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才毫无形象地在大王面前嚎哭,已经顾不得回味电影了。
见这只翼魔羞耻得几乎要钻进桌子底下,沃伦善良地放弃了继续逗他的想法,微微一笑:“我刚看这个电影的时候也感动到哭。”
飞乌震惊抬头,看向自家大王。
他其实很难想象大王落泪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在脑海里描摹了下,尾巴晃了晃,不知为何,并没觉得魔王形象破灭,反而从心底里生出几分亲近感。
“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他垂下眸子,羽翼落在地面,是个完全放弃防御的放松姿态,“最近这段时间正好是禁忌平原里白杏果成熟的季节。”
白杏果是禁忌平原中诡异藤蔓结出的果实,每年都会在同一天成熟,太阳升起时变成白色的甜果,然后在太阳落山后掉下,触碰到地面便化作无形的液体。
这种甜果只会在诡异藤蔓的最顶端生长,成熟期又分外短暂,千万年来,只有能够在禁忌森林自由飞翔的翼魔族发现了它的美味。
每年的这时候,翼魔们都会举行快乐的甜果采摘活动。
由于甜果不能触碰地面,他们会在采摘之后立即吃掉甜果,然后留下甜果的果核,互相比较谁吃掉的甜果更多,最后获胜的冠军将得到所有果核,把果核放在禁忌森林中央的碗状石头中间,看着血月升起后,果核化作荧光散落半空。
那是翼魔们珍藏在心中的美好。
沃伦在心底叹了口气。
由于那场变故,翼魔族仅剩下不到百只翼魔,即使不是幼崽也都刚成年不久,飞乌作为翼魔族长是年龄最大的那个。
他的所有长辈和朋友不是被藤蔓绞死,就是自爆在他面前,只剩他孤零零地照看着一群孩子。
在沃伦看来,他能坚强地撑下去,甚至连直率纯良的性情都没有改变,已经是值得敬佩的事情了。
“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一切,他们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沃伦真心实意地说,“你是一个好族长。”
飞乌挠了挠耳朵,被魔王这样夸赞,不由有点害羞:“其实就算翼魔族没有发生那场灾难,如果我能见到大王您,我肯定也会立刻带着翼魔族来投奔您的。您是我见过最好的大王,跟您比起来,我在翼魔族当族长的时候简直是混日子。”
或许是之前哭得太凶,他有点口渴,咕咚咕咚喝完一整杯泡泡茶。
“我其实就是忽然想起来,当初反叛之战,血狼族来到禁忌平原逼迫我们纳贡的时候,正好是白杏果成熟的季节。我们上交猎物后,害怕血狼族会把我们抓起来当奴仆,都躲在族地里没敢出去,也就错过了白杏果的采摘。”
他回忆着,眸子里带着落寞的光。
“当时大家一起挤在窝里,都在说下一年要大吃特吃白杏果,把两年的份额都补回来……那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后来就再也没能吃到过白杏果了。”
沃伦安静地听着他的倾诉。
从不向其他魔族展露自己脆弱的翼魔飞乌,也就只有现在能短暂地摆出伤痕累累的过去,在最信赖的魔王身边,等待鲜血淋漓的伤口慢慢愈合。
只是沉默片刻后,沃伦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刚才说,前年整个翼魔族都没吃过白杏果?”
飞乌点点头,疑惑地看向魔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大王,您想尝尝吗?我还记得白杏果的成熟时间。”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诡异藤蔓的绞杀下毫无还手之力的翼魔了,在魔王宫的幸福生活和刻苦训练让他的魔力提升了很大一截,就算把他自己丢进禁忌平原深处,他也有信心突破重围。
“你们从前每一年都会吃白杏果吗?”沃伦神色严肃,“有没有哪一年也没吃过,或者哪只翼魔没吃过?”
飞乌茫然摇头:“应该没有,白杏果成熟的那天,几乎每株藤蔓都会结果,白杏果又那么甜,大家都很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