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题被打断后,没有再继续进行下去。
虽然蒋随并不觉得这样交流有什么可尴尬的,反而还很有趣,但段灼显然是不愿意多聊这些,一会儿问篮球比赛怎么样,一会儿又问怎么过去的,很明显,总把话茬往别的地方引。
“今天中午的药吃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蒋随才后知后觉拍了下脑袋。
“我真服了你了,这都能忘。”段灼把杯子还给蒋随,下了床,催促他先把药吃了,“你裤腿撩起来给我瞅瞅。”
蒋随穿的是条宽松的运动裤,裤腿的位置有皮筋收口,他拉了拉,裤腿卡在膝盖弯。
段灼低头打量他脚踝,接着抬起头:“赶着看比赛,药膏也没换是吧?”
蒋随不知该怎么形容段灼的这个眼神,除了关切外,好像掺杂着些指责的意味,但这种指责并不具贬义,而是像家人一般,出于心疼和保护,看到孩子受伤忍不住想要批评几句,叫人长长记性。
蒋随囫囵把水和药吞咽下去,迅速垂下目光,摸了摸鼻尖。
段灼看见了他抵在门齿处的一点舌尖。
这般心虚的模样难得一见,这感觉就如同被毛绒的动物示好般蹭了蹭掌心,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责备的话语忽然说不出来了。
无奈叹了口气,段灼拉了把椅子给他:“坐着,我看看伤口怎样了。”
对面的人老老实实坐下,段灼蹲下去,一条腿跪在地上,另一边的膝盖支着蒋随受伤的那条腿。
经过一夜,脚背上肿胀的小山包已经消下去大半,不过和另外一只脚对比,还是能看出一点不同。
打量着蒋随严重变形的脚踝和脚趾,深深浅浅的印记,段灼仿佛看见了童年时期的蒋随在冰场跌跌撞撞的身影。
“你们练速滑的,腿都是这样的吗?”
蒋随的脚趾蜷了蜷:“很丑是吧。”
“没有。”段灼很快否认,虽然相比起普通人的脚,确实是不那么好看,但他知道这些伤口是岁月镌刻下来的痕迹,是一个人为了梦想努力过的证明,不能以寻常的目光来衡量它的美与丑。
他帮他换上新的膏药,按医生叮嘱按了按几个可以疏通经络的穴位。
“看习惯了你的脚,我都想象不出来它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
蒋随靠在椅背里,松弛着身体说:“说实话,我也不记得了。”
这回答出人意料,说话的人越是平静,段灼越觉得揪心,手指顺着经络来回推送,刚才还很凉的脚背慢慢有了一点温度。
这是在看到蒋随受伤后他一直想做的事,哪怕这点帮助微不足道,但心理上好受一些,起码可以能够做点什么。
想到过去一个误会而战战兢兢不敢靠近蒋随的自己,他都忍不住发笑。
要是早点知道真相,他在收到蒋随的邀请时绝不会拒绝,收到蒋随的礼物时,会表现得更坦然一些,除了喜欢,他还要告诉蒋随,自己一定会好好爱惜这双鞋子的。
很多话错过了时机,现在再说就觉得奇怪了。
“对了,”蒋随看着购物袋里的明信片才想起来,“我还得帮橙子誊一遍那个告白信,我之前写的那个你给我扔了吗?”
段灼怔愣了两秒,点了个头,蒋随发起愁,他在某些方面记性极差,再加上写之前和程子遥讨论了许多,记不起最终选择了哪一个版本。
这感觉像极了小时候背古诗文,需要有人提醒他半句,剩下的就能想起来了,于是把希望放在段灼身上。
“你还背得出来吗?”
段灼看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摇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
“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没事儿记它干吗?”
这话接得利索,却又怪异,蒋随从他躲闪的神情中察觉到一丝端倪。
段灼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首先这人记性极好,平时背英语单词几乎都是读一遍就记住了,其次这是被误解为告白内容,给他的刺激程度总不亚于英文单词吧?
蒋随猜想,他急于否认的目的大概是想表现得毫不在意——你看,你给我写的东西我都忘了。
而偏偏,段灼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他的表演痕迹过重,一个字都不记得,已经不符合常理。
有些事情,表面上是过去了,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得要命。
蒋随没有戳穿他,笑笑说:“那好吧,那我再想想。”
“嗯。”
段灼嘴上应着,悄悄往后挪了几步,站定在书桌前,双手背在身后,摸到了桌上的课本。
蒋随虽面向书桌上的电脑,但余光注意到了他这个古怪的举动,有意将电脑开了机,装作要打游戏的样子,而就在他输入密码的同时,看见段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原本夹在课本里的一张卡片投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