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遥在走廊尽头扔垃圾,听见蒋随“嗷”的一嗓子,尾音打颤,像极了小狗被踩尾巴。
“你轻点啊!想掐死我?”
程子遥进门,险些和出门的段灼撞上,而后又瞧见蒋随缩着脖子,右手捂住后颈肉,五官拧在一块儿,表情极为痛苦。
“怎么了?”程子遥问。
蒋随反复搓揉被段灼捏过的地方:“我让他帮我擦个防晒,他简直要把我肉掐下来。”
程子遥瞅了一眼,发出喜闻乐见的声音:“哇,都红了耶,像被人种了草莓,看不出来他手劲这么大。”
“滚蛋。”蒋随到洗手间照镜子,确实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红印,段灼是用手指捏紧他的皮肤,狠狠拔了两下。还别说,留下来的印记真挺像被人嘬的。
蒋随想找段灼报仇,飞奔下楼,人却已经不见了。
七点半,新生以班级为单位,准时在操场集合,领导在主席台发表演讲,蒋随的视线不安分地四处扫描。
身旁有位男同学盯了他许久,问:“你在找女朋友吗?要不要帮你一起找?”
蒋随的脑袋这才定住不动了。
几位领导轮流发表完演讲,各个班级分散开来,在教官的指挥下站队列。
带蒋随他们班级的教官姓严,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皮肤晒成了麦色,两道剑眉斜飞,乍一看面相有点凶。
都说相由心生,在相处几分钟后,大家都预感这位教官不好招惹。
站军姿,有同学的手指没有贴紧裤缝,教官从兜里掏出纸牌,在他指缝和裤缝出分别卡上数十张,掉一张就是五十个俯卧撑。
报数报错的,或是不够响亮的,就得单独出列,从一到十,扯着嗓子报数,报到教官满意为止。
能看出来,严教官很有带班经验,锻炼人的小花招一样接一样。
偷笑的,摇晃的,眉来眼去的,都会被揪出来。
“你这四肢是新安装的吗?还能不能并拢了?”
“挺胸收腹,收腹,收腹能明白吗?”
“小小年纪肚子怎么吃这么大?”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吗?你肚子也不小!”
教官在队伍间隙里穿过,看一眼蒋随,没说什么,又走开了。
气温很高,刚开始还有领导坐在看台上拿望远镜围观,没多久就跑没影了,但教官们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而松懈。
烈日炎炎,报数声在操场上回荡,一次比一次整齐,嘹亮。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终于有班级开始休息了,树荫下堆放着一箱箱矿泉水,大家一哄而上,教官吼了一嗓子:“谁让你们动水了?”
整个班的人忽然急刹,凌乱地站在跑道上,走过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给我回去站好!”
一帮人又悻悻转身。
蒋随就那么瞥了一眼,瞬间认出段灼的侧影,他的个子实在太高了,走路姿态挺拔,充满英气,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冲上去抢水的,慢吞吞走在最后,腰带被他解下来,拿在手上甩来甩去,远看就像在赶一群鸭子。
蒋随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一抬眼,对上严教官凌厉的目光,立刻敛起笑意。
教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笑意森冷:“你在笑什么?”
蒋随摇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你笑得跟中彩票一样,看人女同学长得漂亮是吧?”
“真不是……”
于是蒋随就被罚站十分钟。
其实罚站这样的惩罚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当操场上所有同学都坐下来休息时,他还站着,就显得突兀。
周围许多新生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不包括段灼。
蒋随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草坪上喝水,衣袖高高挽起,帽子没戴,露着光洁饱满的前额,侧脸线条很漂亮。
理科专业普遍都是男生多一些,段灼的班级也是,树荫处都让给了女同学。段灼班上的教官很年轻,也显然要比大部分教官好说话,甚至还和同学玩起小游戏。
蒋随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但知道他们在玩数字抱团的游戏。
段灼似乎对这类游戏不感兴趣,几乎站着不动,但他身上又仿佛有块磁铁,每轮都有人贴上去抱住他。
某个瞬间,段灼好像看见了他,视线短暂相触,很快段灼又将视线移开了。
最后一轮,站着的只剩下三个人,两男一女,教官发出指令,女同学毫不犹豫地拥住段灼,而段灼显然没反应过来,双手半举着,一副投降的姿势。
坐着的那帮同学一下沸腾起来,像极了在求婚现场围观起哄的吃瓜群众。
“他真有女生缘。”程子遥的声音幽幽飘过来。
蒋随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是段灼,大家都在看他们班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