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从惠山回来的人说,刘佥事管顾青叫指挥使!”
“这?般说,顾青如今不是将军了?从大?将军到指挥使,那不是贬官了吗?既然贬了官,抬头二字的‘威武’也该去掉了,小小指挥使,哪压得住这?么响亮的名?头,到底就是个武夫,打不了仗,抬举他,最多叫他个糙汉将军!”
“甭管‘威武’还是‘糙汉’,人大?小也是个二品官,也是你个白衣能开口奚落的?”
“对?啊,如今人家也不是将军了,还咄咄逼人叫人去打仗,这?是他顾青想去就能去的吗?这?就不是他能管的啊!而且,他若是真打仗去了,惠山那些土匪怎么办?”
“对?啊,我从前都不知?晓惠山的土匪竟已猖獗到了这?地步,你是没晓得,顾大?人昨日?在惠山抓到的升龙帮众那是跟影子一样多,流水似的往山下压,吓人得不行,惠山离我们宜州还这?般近,若是再不清剿,也不知?道日?后会?壮大?到什么地步,这?么个祸患放在自家门口,那是夜里都不能睡着觉。”
“天下大?乱,你们还没听说吧,辛帅战败了!”
这?话一说,齐齐叫茶肆里的人都变了颜色,顿时茶都顾不上喝了,全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什么!败了!”
“败了!我嘞个乖乖,这?可是咱们南梁的战神,怎么还输了?”
“辛帅都打输了,这?西?戎还有谁能一战?不会?又要?割地赔款吧……”
“廉颇老矣啊,辛帅都这?年纪了,你说天家是如何想的,竟让辛帅挂帅出?征,南梁是没人了吗?这?不是在寒天下武将的心吗!”
顾青也想不明白,可他不愿细想,人也越发沉默寡言,在处理惠山的匪乱时,甚至隐隐透出?些冷漠来,连刘勐都觉得他不对?劲,心知?道自己得罪过他,这?段时日?都不敢往人跟前凑。
季卿语白日?去陪师母,晚上就陪顾青说话,只这?人虽然句句有回应,但都能看出?来兴致不高,季卿语放心不下,就含蓄地自荐枕席了好几次。
也只有那时候,顾青会?露出?点深深的笑意,把人按着亲了好一顿,有时候亲出?火来,就滚在榻上,来了一两?回。
季卿语趴在枕头上,看不到顾青的表情,但从他的力道里,便?知?他心情不佳,只这?时候,她都会?尽量放松自己,让他能舒服些也更痛快些。
顾青对?她的身体很熟悉了,丁点的变化都能叫他察觉,他凑在人耳边,知?道这?人是在担心他,所以?故意说:“夹紧些……以?前不是很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张扬的浑话叫季卿语一下忘了呼吸,甚至连身子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眼光泛白的时候,心里知?道顾青在担心辛帅,也知?道他在担心前方战事,每拖下去一日?,消耗的不只是兵力,还有百姓。
但他不想她跟着担心。
他不想,季卿语就少提,甚至假装不知?顾青每日?在城中?巡逻时,总忍不住骑马往城门跑,去看钦差有没有来,这?一看,又过了两?日?,这?日?出?门时,季卿语甚至看到顾青往门上锤了一下,然后黑着一张脸出?门,这?便?是前方又有战报来了。
顾青坐在马上,神色不善,确如季卿语所想,他在等圣旨。
他自认对?这?个皇上还算了解,但让辛责成挂帅出?征时,他才明白那句帝王心似海底针是何意,顾青不知?道是什么,让当?初那个心中?尚存善念的皇子变成如今这?般冷峻模样,他只能赌,赌皇上没有那么不堪,d没有置南梁的百姓不管不顾,不是因为在斤斤计较当?初顾青不愿意成为他的棋子……
这?几日?,顾府的天顶上似乎一直笼罩着一朵黑云,气氛虽然不算紧张,但并不算愉快。
这?个情况持续到二月的某日?夜色,天色薄薄时,外?头忽有灯火亮起,从廊道跑过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菱书和菱角鲜少地夜半拍门,声音急切:“将军,圣旨到!”
顾青瞬间从榻上起身,季卿语也是被吓出?了一身汗,但反应过来,见顾青给她抚着后背时,却是松了一口气,她帮人穿戴整齐,又去扶阿奶带正堂来。
来宣圣旨的,是霍良,八百里加急,他下马时,气息乱成了一片。
顾青掀袍跪地,等来了他的圣旨。
天色明明,顾青在书房里,管季卿语借了书案,他展开堪舆图,手指碰了碰悬壁的城楼:“我在这?儿打了第一场胜仗,可也是在这?,签了第一份城下之盟,割城赔款,公?主和亲……也是到那时,我才知?,输赢根本无用,我便?是赢了,依旧是输,我厌弃文臣懦弱,一味主和,也唾弃权臣勾心斗角,眼底自私自利,置黎民如草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