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炼剑 白糖三两 3241 字 11个月前

挥动的骨鞭迅疾如影,只听一道响亮的破风之声,而后玉玲琅冷冷嗤笑,启唇道:“何止我们?”

话音才落,围住他们的修士齐齐动作。霎时间魔氛冲天,剑气纵横,有灵力化为各色锁链,从四面八方刺向虞禾。她虽然修为有提升,剑法却没到精湛的地步,面对这样的阵仗仍是难以招架,不一会儿握剑的手便开始在剑气的震颤下微微发抖。

“你心中挂碍太多,心中清静,专注眼前的对决便好。”

正当虞禾心神慌乱之时,谢衡之的话从她一侧传来,嗓音仍是平和沉稳,似乎他被隔绝在了动荡之外,这些罡风剑气都无法伤他分毫一般。

而他气定神闲的姿态,似乎也令她动荡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些,手中的断流也随着她越发熟练的剑招趋渐平稳。

曲流霞隔着一段距离,观察到二人对战的姿态,目光从修为大增的虞禾,移到了极少出手的谢衡之身上,他蹙眉凝望,片刻后出声:“不对。”

玉玲琅听到了他的话,正回头要问,不待她出口,猛然间天地震颤,一股浩荡的灵气从西南方涤荡而来,在场众人无不为此停滞了动作。

然而只是一瞬,那股震颤便消失了。

灵气震荡过后,但凡修为不算太过浅薄的修士,都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变化的地气。

“是疆黎的方向。”

虞禾略显惊讶地收住剑势,紧接着便听到玉玲琅说:“晓日元君竟当真去修补地气了。”

玉玲琅在疆黎盘踞百年,疆黎曾是她的囚牢,后来却也成了磨砺她的福地,说是她的家倒也不为过。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像正道一般,为了块地界牺牲千百年的修为与性命。可她虽与正道不合,却也在感受到这股灵气的余波后,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叹惋。

晓日元君的名号,虞禾曾经有三秋竞魁上听闻过,那位前辈算上去与栖云仙府的前任掌门文尹君同辈,是为一心向仙道的隐世高人,常年避世修行鲜少在人前现身。

据传谢衡之当初为祸世间,曾被晓日元君重伤,瞎了一只眼不说,半边身子也险些被劈开。

虞禾听到修补地气时有片刻愕然,下一刻金光宛如丝线,从四面八方织起天罗地网,将她飞扬的剑势压制住。

她余光看向谢衡之,见他不曾慌乱,也稳下心神,剑势不断变化,缥缈的剑影,锋锐的气刃,将逼杀她的武器招式纷纷挡下。

虞禾只觉得,手中的断流越来越得心应手。

然而面对这样密集的困杀,又有曲流霞和玉玲琅两位强敌,她早已没有余力在支撑。

谢衡之重伤未愈,又与乌山和自在飞花交恶,屡次替她拆下后方袭来的剑影,同样伤痕累累。

她已是疲累至极,倘若她当真难逃一死……

虞禾无法分神回头看谢衡之,她竭力眼下喉间涌上的腥甜,嗓音艰涩道:“谢衡之……或许我命该如此,你我的缘分走到如今,也算够了,往后你…

…”

不知何时,谢衡之已经闪身至她身后,猛然将她揽到怀里,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与此同时一声巨响,庞然巨物破土而出,掀起漫天飞沙走石。

层层鳞甲折射出冷而刺目的寒光,一声咆哮带出四溢的魔氛,震耳欲聋的同时也击碎了众人的截杀阵法。

更有近身者,在千年修为的威压之下,法器应声碎裂,伏在地上大口呕血。

“尚善?”

虞禾不免惊讶,此时此刻,尚善为何在此?

先不说如何知晓她被困此处,仅凭他们之间的交情,尚善也不像是能够为她而死的交情。

毕竟眼下正邪两方联手要献祭她,对身为魔族的尚善来说,她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同样是魔修,没了正道诛魔招式,仍是修为深厚的尚善占了上分。

趁曲流霞等人被虞禾与谢衡之牵制,蛟尾扬起一片乌云似的魔气,转瞬间烧成一片铺天盖地的黑火。

乍一看,便如同沸腾的浓墨。

在一片哀嚎叫骂中,尚善携着两人逃离了战场。

——

暂时逃离了追杀,虞禾坐在尚善头顶平复气息,仰头看谢衡之,他正望着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尚善朝着西方飞驰,正是日落的时候,一轮圆日像浸在金水里的珍珠,刺眼的光芒让虞禾有些睁不开眼。

谢衡之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直直地看向前方。

金霞笼罩着他,映得他好像一尊发光的神像。连原本清冷的眉眼轮廓,都被这层光辉给隐去了锋锐,变得温和而沉静。

感受到虞禾的视线,谢衡之低头看她,问:“好些了吗?”

她摇摇头。

“我没事。”

说着,她指了指尚善,有些怀疑地盯着他看。

谢衡之苦笑一声,在她身边坐下。“他并未受我威胁”

“怎么可能?”虞禾有些不信,她敲了敲尚善坚硬的鳞片。“你这么有义气?”

魔蛟的鼻子里嗤了一声气,声音大得像风鼓。

他说:“我只有你一个好友,活几千年够久了。”

虞禾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尚善之前可是惜命得很,哪里像是会觉得活够了的魔。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这样将人往不好的方向猜,也是有点没良心,无论如何尚善的确是救了她,万一是真觉着魔生无趣,真情无价呢。

更何况尚善来得这样及时,多半还是受了谢衡之掣肘。

谢衡之听着并不言语,不动声色地睨了尚善一眼,面上冷冷淡淡的,寻不见丝毫感激。

虞禾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又想到许多人和事来。

霁寒声此刻是什么感受?还有鹤峰主和柳汐音他们,她的那些故人,是不是都在想办法找到她,劝她接受这不公的天命。

“今日的夕阳很好。”

谢衡之的语气,好似是在感慨什么,又像在安抚

她乱糟糟的心绪。

虞禾散乱的发丝被他拨弄至脑后,重新挽了一个发髻。

他这样不慌不忙,淡然到有点过分的态度,让她也升起一种事到如今听天由命的释然。

虞禾朝着日落处看去。

夕阳的变幻总在瞬息间,原本刺目的金光已经泛起赤色,似是一片金海上蔓延着烈火。

谢衡之伸手将她扶起来,她站起身,睁大眼目视前方。

入眼是开阔的天地,苍茫浑厚的山丘,亦或是川流不息的江河,都被余霞染上了一层耀眼的辉光。

那些霞光攀上他们的衣袍,随着高处的狂风拂动他们的衣衫,仿佛炽盛的火焰在跃动。

虞禾就觉着,这片火焰仿佛烧进了她的胸口,让她心底莫名也跟着发热,一股落泪的冲动无端涌上来。

她有不久不曾好好地欣赏过日落了,许许多多的麻烦缠上来,再好的风景也是无暇顾及。

细想之下,在悔过峰的那段日子,虽说杂务令人疲倦,倒也没消减她的闲情逸致,遇到了好看的风景,她还是会驻足静静地欣赏一会儿。

那个时候她还会想,不知相隔百里的晖阳剑宗,是否也有这样的好风光。

谢衡之以前总陪着她看风景,天各一方后,他是否还会停下脚步,温柔依旧地注视山川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