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屈起指节叩了一下,随口道:“怎么不能储物?”
然后他看见上一秒还神色淡淡甚至有点不爽的小徒弟,下一秒就支棱起来,凑过来低声问道:“为什么你觉得这个可以储物?”
“……”沈修远茫然,“为什么不行?我以前就有一个差不多的。”
凌却尘的呼吸陡然乱了一瞬。
“它在哪?”
“丢、丢了吧?后来好像没再见过了。”沈修远有点记不起来了,说得很是迟疑。他的魂魄在外飘荡三十三年,难免丢三落四,忘掉一些细枝末节再正常不过。
眼前倏地一暗,他本能地阖上眸子,感觉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在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眼尾。
他往后挪了挪,有些莫名其妙,睁眼看向小徒弟。
烛火昏黄,明灭不定地摇曳着,给人几分错觉,似乎温柔了那素来淡漠的眉眼。
“邪术会留下印记,很容易被仙鼎盟遍布九州的灵阵测出来,你这点修为不够自保。”凌却尘仿佛变了个人,连嗓音都柔和了下来,“云琅崖很安全,我也会帮你遮掩一二。”
沈修远:“?”
他捏了一下掌心的平安扣,有点迷茫,又觉得凌却尘不太对劲。白凤道客卿,居然堂而皇之地说出替魔修遮掩这种话,半点委婉都不带,活像是中了邪。
不过说的话倒是比刚才那些中听许多。
沈修远气还没消,不想被轻易说服,讥讽道:“哪敢劳驾玄明君。”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凌却尘也不介意,目光一一扫过之前对峙时留下的剑气痕迹,转而问道:“你是剑修?”
“……算是。”
“剑修心性最是坚定,你为何会堕成魔修?”凌却尘问得很随意,不是质问也不是刨根问底,居然有点像是在关心。
然后他就瞧见他的师尊怔住了。
拒人千里的冷漠神色一瞬变得空白,似乎被戳到了某个无法招架的痛处。狭长眸子里水雾尚未褪去,盈盈的像含了一捧光,就这么愣愣盯着自己,仿佛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兔子,还是耷拉着耳朵的那种。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挺想摸一下。
“我……”沈修远心乱如麻,张了张口,又颓然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清楚,南寻州的那帮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惜代价也要将自己变为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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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用了魔种。
寻常人被种下魔种后,遭到邪气侵染,用不了几日就会堕魔。然而自己的魂魄经过寒霜剑气淬炼,早已万邪不侵,清明坚定,反倒让魔种裂成了八瓣。
那帮家伙发现魔种不起作用,不知从哪寻来了一个诡谲邪恶的法子,以数百活人的血肉和怨气为祭,炼出了一片雾池,再将他扔进那方翻滚着浓稠黑雾的池子里,四十九个魔修围绕在池边,日夜不休地念诵着一些晦涩难懂的经文。
黑雾随着吟唱源源不断地灌入七窍,清泠剑意和邪肆黑雾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搅得天翻地覆,痛得他锥心刺骨,鲜血从口中溢出,五脏六腑都绞作一团,整个人挣扎不断,却又被铁链死死缚住。
钉在池边巨石上的粗壮的黑链绷得笔直,发出“当啷啷”猛烈的碰撞声,浓稠的黑雾里断断续续传出沙哑的惨叫,撕心裂肺。
池边的魔修们双目紧闭,恍若未闻,翕动着嘴唇快速念咒。
沈修远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念诵忽然停了下来。
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握住锁链,粗暴地将他从雾池里拽出来。铁链“哐当”坠地,沉沉地砸在耳边,震得沈修远睁开了眼。
那黑袍人转头对旁人吩咐道:“关去地牢,三日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