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孙女的脑袋,老夫人心下陈杂。
宋晏宁垂首,掩住眼中晦涩,二房的名声真是赚得极好,就连向来睿智的祖母都没看透这些人的嘴脸,至今仍然以为二房一家良善。良善?真是天大的笑话。
宋晏宁抬头望着老夫人,眼底一片清明,笑道:“祖母所言,声声自然知晓的,声声会记得‘恩情’,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放心,声声可是吃不得亏呢。”
宋老夫人见人答应得好好的,只怕到时候心软,这两年送去宫里的东西可不少,但高门朱户要讲究长幼秩序,嫡庶之别。
“你晓得就好,你现在身子大好,往后出来走动的就多了,往后也要拿出嫡女的风范,身为定远侯的嫡女,要做到家中姊妹和睦,不欺下瞒上,也不要怯弱,坏了这一家的长幼,嫡庶之序。可知?”
宋晏宁应道:“声声知晓呢。”
陪宋老夫人用完早膳,又说了些体己话,转眼到了巳时,宋晏宁便起身告辞了。
侯府的底蕴不差,这园林还是老侯爷在时就让能工巧匠耗时几年建的,假山河池,怪石垂柳和亭台水榭一样不缺。
出了闲云堂,宋晏宁寻了处亭子坐下,看着春日的小荷叶子零零散散的有几株探出小荷尖尖角,倒是让宋晏宁想起了汀州的烟雨湖景,汀州多水湖,处处是杨柳亭桥与十里荷花。
“执月,你说我在汀州那几年同几位姊妹怎么样?”
她们四名丫鬟也是自小选进定远侯府,学了规矩之后就跟着小娘子,再与小娘子同去汀州。
“姐儿”执月闻言有些诧异,往日在姑娘心中,汀州的日子虽是远离京都故土,但感念二老爷一家的扶持照顾,想来对姐儿来说那段时间也是没有不好的。
“二老爷二夫人待姑娘客气和善,没有什么可置喙的。只是”
实话来说,初到汀州那两年,宋晏宁差不多是缠绵病榻,后来才渐渐的好了起来,她一不出去赏玩,二也甚少在意这些黄白之物。只觉得旁人要的话,取了就是了,总归二伯一家来汀州述职也有她的原因,几位姐妹不嫌弃她身子不好,时常陪她走走,那便是最大的友善了。
执月有些不满的说道:“寻常就算了,姑娘可还记得世子在姑娘十一岁生辰那年让驿站给姑娘送了一箱东西,那块上好的玄玉说好了让四姑娘赏玩几日呢。走之前您让奴婢去讨要,现在都还没还回来呢。”
宋晏宁顺势道:“从前是我糊涂,往后不用你们提醒,我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去。今儿二房的回来,你们也不用如汀州那般对人殷勤,怎的对大伯一家,就怎的待人。”
来到留风院,见众人有条不紊,宋晏宁现下暗暗佩服娘亲,书香世家出生,能够帮父亲照顾侯府一大家子,井井有条。
现今看是得心应手,怕是一开始的时候也少不了磕磕绊绊,就这样还要念着远在北乞的丈夫儿子,汀州的女儿,精心侍奉婆母。宋晏宁只觉她往日也太不懂事了些,甚至连姬云阁的吃穿用度,丫头婆子管教都是陆瑜来的,心下更是杂陈。
“你这丫头,呆呆愣在门口做门神?”
屋内,陆瑜一身青碧色云雀纹绣白蝶度花的裳衣,下着件苏绣的如玉堆花褶裙,头上挽了个家常的发髻,只簪了几支玉钗,看着清丽风雅,现下正美目嗔疑的看着门外的宋晏宁。
陆瑜方才低头打算盘的时候就察觉门口被挡了一片光影,等了片刻还不见挪开,还当那个丫鬟当着她的面就敢这般懈怠,一抬头,正是自个的姑娘,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呢。
宋晏宁哼笑道:“今早去闲云堂配祖母用早膳呢,母亲这般忙,可有我帮得上的?”
陆瑜瞥了瞥嘴,“今儿你二伯一家要回来你倒是想起来帮忙了,怎的往日我忙着不见你吱个声?”
宋晏宁知母亲误会了不忙于解释,她突然不喜二房反而可疑,“哪会?母亲不是心疼我才揽下姬云阁事宜,声声想着母亲莫要这般辛苦,也想学着打理院子。”
陆瑜心下疑惑,面上却揶揄道:“你要是早知为娘这般辛苦,就多去陆府走两趟,旁的你外祖母三天两头来问两声,怎的两月都不去走动了?”
宋晏宁噤声,坐回一边规矩了起来。
午时几人便往正门去,越过垂花门,陆瑜见执月侯在一边,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悄声跟玉嬷嬷说了句:“等晚膳结束,让执月这丫头悄悄来我屋一趟。”
玉嬷嬷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午时过了一刻,便听见一阵快马声。旋即,一小厮由远即来,下马行礼道:“回夫人,二老爷的车马到长京大街了——”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长京大街拐进平宁街处出现了马车,远远看不清“宋”字样,但是看着后面接着近十辆马车,这阵仗,确实二房一家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