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导承认自己还带着一点点侥幸。

他试图用专业和态度，身为影帝的骄傲去打动裴清漓。

而他失败了。

因为裴清漓说：“裴镜予一直在挑衅我。”

楼导问：“他怎么挑衅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裴清漓看他一眼，冷淡地答：“每次我进屋他的姿势都不一样。”

楼导不解：“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裴清漓比他更不理解地反问，“他只是一个假象、虚影，是主角空茫的思想世界里衍生出的幻觉，他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可以，他为什么要换姿势？”

楼导脸上的神情敛去得干干净净。

94-

十二分的平静。

但楼导的语气有些讶然：“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

“裴清漓，你知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要如何拯救自己吗？他一直活着，靠的就是你口中的空茫思想世界里衍生出的幻觉。”

楼导往后退了半步，他好似头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十八岁的新任影帝。

天降紫微星，传奇般的人物。

而直至此刻，楼芝予忽然发现，裴清漓和芸芸众生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都是砂砾、尘埃，被拂去后便了无痕迹。

可裴清漓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楼芝予笑了笑，他放下手，鼻梁上留着团红印。

但他神态轻松，语调随意：“知道我为什么夸裴镜予吗，因为他每次调整的姿势，都是一个适合倾听的姿势。他会根据那瞬间推开大门的人的情绪，去调整应该展现的姿态。他不是单纯的‘白月光’，更不是爱情的虚影。他是拯救者，他是一无所有的阿钦渴求救赎的任何一类东西。”

“当阿钦想要拥抱时，他给出拥抱，当阿钦想要宽恕时，他给出宽恕。他代表了阿钦的良善面，当阿钦推开门时见到他，意味着阿钦需要的即是善良亦或解脱，他恩赐宽恕，因为阿钦不愿承认自己有罪恶。”

“你只看到裴镜予在屏风后调整的姿势，却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如果你是阿钦，当你在人生的诸多交叉口，终竟选择黑暗的那一条时，你推开门，你望见能宽恕你的你自己，望见最懂你的你自己，那你就会发现，裴镜予隔着屏风展现给阿钦的影子，是一个将要拥抱的姿势。”

楼芝予深深看着他。

“你不知道，你不了解，你隔着屏风，没有读到裴镜予传递而来的呼救与救赎。阿钦与这些人之间本是互相救赎与宽恕的关系，他们有很多人，每一个都代表了不同时期的阿钦。他救自己，又想有人救自己，也想自己救别人，可他不断错过，犯错，失去，痛悔。这所有的一切，你都不懂。”

楼芝予静默几息，轻声道：“你不配出演我的电影。”

因为阿钦想要飞渡而去，他要到达彼岸，他毕生的罪恶源于他只能自我拯救。

他悲凉凄惨，他也不无辜。

所以他渡过的，只能是一条冗长夜色里，永无边界的河流。

95-

当天夜里十点，随着楼芝予发送的最新一条消息，X博陷入了长达十分钟的崩溃。

楼导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楼导也是坦诚人。

楼导更是个雷厉风行，让裴镜予措手不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