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洪谦走后,唐湉马不停蹄,和颜心斋商量着处理在外流落的难民。国库空虚拿不出银钱,指望各地方财政更是天方夜谭,更别提还有那些趁机囤积药物哄抬物价的奸商,唐湉要做的事太多了。
他采用了颜心斋的建议,抄了不少富商的门户,把劫来的粮食药草分发给流浪而来的灾民,虽然缺德是缺德了点,可确实好用。
而那些来不及救治因瘟疫死去的人,唐湉命人禁止用土掩埋,马上用布裹着拖出城外一并焚烧,并且严格检查城内外所有水源是否有污染,确保不会再扩散。
这么一系列的措施实行下来,起码京城勉强还保得住。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谁都夸摄政王这件事做得好极了,给他那臭到岌岌可危的名声稍稍挽回了那么一点点。
一连忙了几天,唐湉焦头烂额消瘦不少,连他平时最喜欢的马蹄糕都吃不下。
颜心斋刚才进宫来汇报了一下进程,告诉他洪谦刚刚抵达息州,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唐湉才算松口气。
他疲惫的看了看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可空气里还是异常闷热,一丝风都没有,看来今夜又会有一场大雨。这两天被瘟疫的事闹得心烦,唐湉饭都没怎么吃,更没什么心思闲坐,于是就想独自出门散散心。
他坚定的拒绝了金钗和白简要跟随的提议,“我不走远,就在附近。”
皇宫内院到处是巡逻的守卫,安全系数还是有的,唐湉只想安静的独处,他已经够烦的了,而且人在心情极度沮丧烦闷的时候十分需要一个人消化情绪,越是人多越烦。
拗不过他,白简只能安排了暗卫默默地跟随保护,唐湉吃了晚饭随手拿了把伞出门,在宝钿担忧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外头夜色正浓,一轮孤月挂在漆黑天幕上,被层层乌云缠裹着若隐若现,好在院墙上四处都是灯笼,唐湉不愁看不清脚下的路。
皇宫的白天和夜晚差别还是挺大的,唐湉走在空无一人的道上,心情就和现在的夜色一样,茫然。
他自认并不是个悲观的人,即便偶尔不开心也能迅速排解掉,他不能把生活中的任何情绪带到工作中,以因为会影响到小朋友们,而且从小到大的经历逼迫他必须学会调节,所以他很少有感到绝望的时候。
在这条貌似看不到尽头的皇宫大路停下,唐湉转头看去,除了灯火什么都看不见,这条宽阔的街道除了他,再没有任何活物。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袭上了他的心头,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了他自己。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恐惧,唐湉在这种情绪的支使下撒开腿跑了起来,仿若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追他,慌得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寂静的皇宫大院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空寂的道上拼命向前,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唐湉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忘了这副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他脚下不停一直跑到精疲力竭喉头腥甜,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扶着墙干呕了许久,终于还是吐了口血出来。
可是吐了血后,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一些,唐湉抬袖随便擦了把嘴,喘着粗气小心扶着墙继续往前走,最后摸索到一个台阶坐了下来。
因为疾跑太久,他热得浑身冒汗大口喘气,总觉得空气里的氧气含量更低了,怎么吸气都喘不过来,连眼角都被不断滑下的汗水浸透。
身体上的极度疲劳,终于带动了精神上的崩塌。
唐湉很不想承认自己没出息的在哭,自从十六岁后他就没再掉过泪,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用已经长大了来宽慰自己。成年后大家活得都不容易,谁也不想在人前显露脆弱,于是多得是半夜买醉,然后在路边嚎啕大哭的人。
唐湉觉得他或许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和那些半夜醉倒在路边痛哭的路人一样,多日来的疲惫惊惧终于借着掩在乌云后的月夜泄露出来。
他真的想回家,想要逃离这个巨大的华丽牢笼。
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他和唐祺浑身没有一分相似的地方,为什么会是他穿越到这里?
唐湉坐在阶上,默默地任由眼泪往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开始下起雨。起初只是大颗大颗的雨点急促的落下,砸在他的头上身上,可后来雨滴越来越急,终于倾盆而下,渐渐地成了雨帘,唐湉被大雨糊得睁不开眼,无助的坐在台阶上,躲一下都懒怠。
有人缓缓地走到他的身边,似乎在打量他。
唐湉察觉到似乎有人来了,怔怔的抬起头,他的睫毛被雨水打湿,费了半天劲才看清楚是谁。
来人居然是秦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