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反抗呢?这个问题在进门之前,就那十秒钟里,我想了很多个可能性。可能是威胁啦,可能是害怕啦,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进门,你坐在那儿,就像穿着一身囚服似的,我忽然想,会不会,你想做帮凶呢?”
方婷猛地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见珩。
李见珩却置若罔闻似的,笑吟吟迎上她带一点愤恨的目光:“我猜对了吗?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案例,尤其在国外跟导师的时候,看过很多稀奇古怪的病人……更倾向于一种一时的应激,或者是心里的畸形,他们开始紧紧抓住自己仅剩的倚靠……比斯德哥尔摩还要可怕。就好像……你父母的矛盾源头是你,你是那个不可调解的矛盾,母亲死了,你没有办法,只能依赖剩下的那一个。”
他说到这里,话锋却一转:“你是三中的吗?真巧,我也是那儿毕业的。”
“不是什么好学校,却难得有一个好老师。”李见珩说,“我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些隔壁学校的‘好学生’。他们家庭优渥,成绩过人,可是很奇怪,他们比我痛苦多了。其中有一个,一直在反抗他的父亲,因为他父亲希望左右他的人生,控制他的一切。”
“他死了。”医生轻飘飘地说,“自杀,作为一种报复。”
“我那个时候非常不能理解,觉得简直幼稚。过了十年,回头一看,发现幼稚的那个人是我。”
李见珩正说到这里,女孩忽然出声了。她的声音原本应当是非常好听的,但此时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又不开口,因而嗓音变得十分沙哑。
她说:“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或许是在三中曾经听说过这些事情,她看向李见珩的眼神变了。
李见珩说:“因为绝大多数人最后都选择了顺从。他们没有力气反抗了,就会想,要不就这样吧,听他的,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他笑笑:“真的吗?恳求希望欺压你的人最后带给你温柔的施舍,这可能吗?自欺欺人罢了。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你只是像一只洋娃娃,一时新鲜,觉得喜欢,用久了,就会抛弃。等那个时候,除他以外,世界也把你抛弃了。”
李见珩说到这里,缓缓起身:“我说的很明白了。进门前的那些可能性,看到你之后,都被我排除了。作为医生的经验让我大致猜到你在想什么。你知道吗?母亲死后,我日思夜想的一件事是,为什么没有再激烈一点反抗他。再心狠一点,再果断一点,我的人生不会这么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