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周蝉给的。”
陈嘉绘拿过去把玩,爱不释手地放在手里看。
段澜就觉得非常奇怪,不过是笔上多了一个校徽,到淘宝上画五块钱就能定制一个,怎么的,就要比别的签字笔高级很多吗?他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周蝉开他玩笑一样把这支笔丢给他罢了。
但陈嘉绘鼓足勇气、向他索要时,段澜还是拒绝了。
原因倒是很简单的——这笔是周蝉送的,因为是朋友送的礼物,所以就有了别样的意义。
周蝉算是他在这个班里最好——也是唯几好的朋友之一。
平日里,班级或是学校里的很多烦恼、问题,他不想带回他和李见珩的那个小房间里,让李见珩为他担心,他就会和周蝉说。周蝉看得比他远、想得也比他清楚,三言两语就能将他劝导明白。对他来说,周蝉是益友,偶尔也算良师。有时他会觉得,周蝉像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他——他们那么像,遇到的迈不过去的坎那么像,想要的自由与理想也那么像……除去周蝉,再就是姜霖滔。
他们三个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来的三个相似的影子,因为遭受过同样的不公和痛苦,所以可以心灵相通。有些问题,他没法和姜霖滔倾诉,也不好和李见珩说——其一是怕他担心,其二是有时李见珩难以理解他的那种焦虑、矛盾,他就只能来找周蝉。
所以他很珍重周蝉,自然也珍重周蝉的礼物。
段澜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是低声下气地拒绝了陈嘉绘的索取,对方虽然没说什么,但眉宇间还是有些落寞。段澜就有些尴尬,只好回过身去,悄悄叹了口气。
开学摸底考很快结束,成绩也很快分发到各自手中。段澜的成绩还算稳定,因而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一个4a。段澜其实一点不想要4a——如果是4b,他就可以留在本班上课。他懒,觉得抱着书本到处乱跑实在是非常麻烦,对于师资好坏,倒没有那么在乎。
说实话,自打上高中以来,绝大多数科目素养,也是他自己培养的。和是哪个老师讲课、哪种方式教学,关系并不大。
等到第一节 班会课的下课铃响,段澜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带上物理书,起身准备到四班的教室去。
ab班分班教学由物理课打头阵。
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矛盾却在上课前爆发。
高三学生的教室,往往是乱的。这倒不是学生们在家里被养出了少爷小姐的脾气、不愿意打扫教室卫生,而是高三学业实在太重、书本实在太多,每一科每一册都有题集,因而人手几个书箱、书袋、书立,每个人都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放得满满当当,就连桌子上,也只留一半的空间供自己缩着胳膊肘写字。
分班上课前,姜霖滔似乎想到这一点,特地到班里来通知:“大家记得把桌子上的书都收拾收拾,放到柜子里去……不然别的班的同学来上课,笔都没地方放,不太好吧?”
三班的孩子们照做了,期待着到四班也能得到相应的待遇。但所见的一切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到处都是书、食物、纸箱、快递包装,落脚的地方寥寥无几,从讲台走到教室后方自己的位置上,得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一般踮着脚、伸着手维持平衡挤过去。
教室里有抱怨声:“这么多书就不能收一下吗?”“走的时候不知道把桌子上的垃圾带走吗,这什么啊?”“我的天,这桌子上完全放不下任何一张纸。”
于是两个班的孩子们就吵起来了。一方理直气壮:怎么了,平时我们就是这么上课的!一方怒火中烧:你们爱怎么上课怎么上课,但是现在是我们要用教室——收一下会死吗!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要大打出手时,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咔哒”、“咔哒”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紧接着,“啪”一声,有人将书本狠狠掼在讲台上。
“都不上课了吗?”
是一个平淡、冷漠,但语气中处处显着威严而不可置疑的声音。
这就是新来的物理老师,从上一届高三下来继续带毕业年级的金牌教师。除了文科班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这老师的威名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过一耳朵。倒也没什么别的,概括下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大家纷纷回头看去,是一个短发的女老师。长相和声音不大相符:圆脸,杏仁眼睛,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嘴唇微厚,却不显得和蔼、憨纯,向下一抿,反而生出一点骇人的严厉气势。
潘云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入座,才能开始上课吗?”她的语气似乎总是这样轻飘飘,但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逼得人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