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理多,段澜说不过他。
有时起夜,走到漆黑一片的走廊里,除了老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吓人,还看见李见珩门缝透着光。段澜轻轻一推,望见李见珩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手里仍握着一只铅笔,在草稿纸上打转。
他脸下压着几张纸,段澜小心一抽,发现是李见珩的默写——字也是段澜敦促李见珩练的。在此之前,李见珩的狗爬式字体只能用不堪入目四个字来形容。李见珩把《琵琶行》整整齐齐默了三遍:他最怕考《琵琶行》,白居易之文采,妙语连珠,理解性默写,李见珩总能完美闪避正确答案。段澜教也教过,罚也罚过,最后率先放弃:“算了,如果真考了,这两分你不要了。”
他一时失笑,将这三张草稿纸整整齐齐叠好,放进口袋里,又把李见珩摇醒,让他到床上去睡。李见珩迷迷糊糊的,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戳:“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段澜才发觉他这么可爱。
期末考那一天又是艳阳高照。但七月里的艳阳高照并不是那么讨人喜爱。太阳斜晒,即使开了空调,教室里不慎被分配到靠窗座位的学生也热得直冒汗。
段澜做题做的很顺利,一道一道向下,几乎没有卡壳和空开的。语文阅读和令人纠结的病句辨析也胸有成竹。
最后一门英语结束后,他收好教室里的杂物,拖着书箱回宿舍。走到家属楼拐角处,正看见李见珩穿着一件白色t恤,抱着老拐,像逗小孩儿似的,在花园里乱转着晒太阳。
跑来一条浅棕褐色的泰迪,抖着浑身的卷毛,刚张口要冲老拐吠,老拐嗷一下蹦下来,冲着泰迪一挥爪子,撵得人家小狗满地乱跑,还得李见珩替它擦屁股道歉。
李见珩逮回老拐,凶神恶煞地吓它:等下就不要你了!一回头,看见段澜站在路口,眯着眼睛对他笑。
他沐浴阳光,一瞬间竟如同施舍信徒的神明……他向他唯一的信徒施舍过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