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至极,美艳至极。
段澜伸手拨弄这只小铃铛,隔了十几年的岁月,这铃铛竟还能发出温柔的清鸣。
他一下又想起多年前,这只金镯还在奶奶手上的样子。
她走到哪都戴着,做粗话戴着,走针线戴着,只要听见“叮铃”、“叮铃”的声音,就知道段家奶奶来了。有时她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睡着了,风吹来,铃声也轻响,惊起檐上飞鸟。院落里,银杏叶呼啦啦全落了,秋日阳光和煦,满目流金。
她那时会轻轻摸着段澜的脑袋,打一个胡噜,然后说:“以后澜澜到外地读书去,奶奶老了,去不了了……侬要是想奶奶,就摇一摇它,”她让段澜摸一摸金镯子上饱含岁月痕迹的磨痕,“摇一摇,铃儿一响,奶奶就到你身边去……”
段澜轻轻摇了摇这对镯子。
“叮铃”轻响。
谁也没有来,谁也不会来。
段澜垂下眼睛。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把镯子好生放在绒布中,关上木盒,带着它出门。
六月港城,日光融融。
他坐上地铁,两次换乘后,在老城区跳下来。入目全是高矮的骑楼、有轨电车,牌坊和路边的老铺子。岭南春日很短,转瞬就有了夏天才该得见的潮湿、闷热。路上有老人只穿着一件汗衫、一件短裤,拖着一双大拖鞋,摇着蒲扇在街上走。
他跟寻地图的指引,左拐右拐,拐进小岔路,在一座当铺前停下来。
当铺门槛奇高,挂的牌匾也奇高。牌匾上行笔游龙有力,刻着几个大字:陈式典当行。
他撩开帘子进去,门台也高。段澜伸长手,将两只镯子轻轻一放。
台那侧就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借桌面上的镜子一照,段澜能瞧见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些打量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