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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蛹 阿苏聿 802 字 2023-04-07

烟花飞入云端,取代满天星河。下坠的烟火如流星,李见珩心里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红绳,碰了碰段澜的手。

段澜低头一看。一串手编的红绳,扎得很紧实,红绳上拴着一只小木雕。用料选的很特别,不知是什么木材,原材就是深褐、赭石、灰白相间的。小工匠做得很用心,精雕了一只兔子,蓬松的尾巴球还用小刀刻出绒毛的纹路质感。

段澜轻轻握在手里,仿佛揉捏这只兔子的耳朵似的,不由笑问:“你做的?”

“嗯。”

“给我的?”

“不然呢?”李见珩反问。

他的目光微微一动,借着天上烟火的亮光,这时才看清了李见珩的手。李见珩总是偷偷摸摸地给他惊喜,但这一回留下了蛛丝马迹:他手掌与虎口处有许多又细又密的小刀口,想来是笨手笨脚运着刀时,不小心就弄伤了自己。

段澜嘴角弯起来——他不知道这点笑容落在李见珩眼里,是觉得很满足的——他说:“谢谢你。”一边轻轻摩挲着这只小木兔子。

李见珩将红绳解开,示意他把手伸过来,抓着替他戴上,轻轻在手腕处打了一个小结。

“不准摘。”他笑眯眯地威胁段澜。

段澜就抖了抖手腕:“好……不摘。”

李见珩看着红绳在他露出的一截细白的手腕上轻轻打转,一时间痴痴地想:还应该给他栓个铃铛。走到哪里,弄不丢……逃跑了也能抓回来。

一点微弱的铃铛声轻轻地响。

“叮铃,叮铃。”

段澜低头一看,是红绳手串上的这颗小铃铛又叫起来了,敲击着兔子的短尾巴,制造小小的动静。但这点动静很快就被不远处讲台上校长的发言压下去了。

眼前坐着一排教导主任或是副校长、级长们。他们的头顶拉着一条横幅:“二〇一七第二学期开学典礼仪式”。十分节俭,“七”字还是用一块红布缝着,隐约能看见其下的“六”字的痕迹。此时正是校长讲话。

段澜的思绪原还停在度过的一个温暖的冬日春节,不得不被讲台上的聒噪拉回现实。

他盯着这只小兔子:后来李见珩又拿来一只铃铛,非要拴在他手上。段澜嫌吵,但拗不过李见珩,他问李见珩:为什么非要弄个带响的?李见珩也不告诉他。

不过他在丹南过了一个值得用一生回忆的新年。

刘瑶只在大年初一给他打来电话,算是必须的问候,没说几句,又匆匆挂了。但不碍事,段澜没有再为此觉得落寞。待在李见珩家里的几天,他把寒假作业写完了,揪着李见珩也把自己的作业写了个七七八八。李见珩总算把琵琶行完完整整地背顺了。

李见珩常带他去湖边、白桦树林、公园、矮山四处乱晃,在雪里撒欢。玩累了,他就和李见珩躺在雪里。有时李见珩会闭上眼睛,阳光与飞雪落在他冻得浅红的脸颊上,天地间只飞鸟一声清鸣。

段澜收获了几个红包——推也推不掉——好多年没有人给过他红包了。红包封皮上印着几只小金狗,或者小财宝。他只能把这些钱收着,存着,等有一天,再想办法花在李见珩身上。

李见珩探亲,也带着段澜。像是真把段澜当做自家人一般。他大伯家是平房,院子里养着几条狼狗看家,见了李见珩就嗷嗷叫,无法无天如李见珩也得贴着墙根走。但段澜就像是身上带灵气似的,吸猫吸狗,威风凛凛的猎犬也只想往他怀里拱。大人们在屋里喝茶聊天,三个刚成年或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在雪里陪狗玩。黑背卧在段澜怀里,拱得段澜身上全是白雪和飞舞的绒毛。

时间有时过得很慢,让段澜觉得很享受,但享受着这不属于他的快乐时,时间又很快得过去,因而分别的日子就到了。可在李见珩家里,分别也不显得萧瑟,哪怕大家都清楚,很多人是见一面少一面。原来有些人的生命总是饱含这样的活力,因为背后有足够的爱的支持,所以敢如此盲目乐观地看待生活。因而从不担忧生离的那一天。

他正这么想着,徐萧萧从他面前挤过,坐到段澜身边。她方才是在后台帮忙了。

台上的吴校长正说到这是他最后一个学期在本校任职——吴校是难得的好校长,亲切、实干、目光长远,台下一片静寂。段澜瞟了一眼徐萧萧:一个寒假过去,她消瘦了太多,再也没有之前如荔枝般的灵动水润。

徐萧萧对他笑了笑,指着他手腕上的红绳:“谁送的?定情信物啊。”

段澜摇了摇头。

徐萧萧见此不再追问,专心听吴校长讲了一会儿话,又说:“你知道吗?听说我们班主任也要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