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头从聂倾罗点到李见珩、又跳到段澜身上,忽然发现这并不是所谓的“我们班同学”,但他两眼一闭,张口就来:“我们班您可是知道的,全年级成绩最好的班,这个同学,”他指段澜,“很可能要上一本的!”
男教师觉得自己这双耳朵遭受了太多折磨:“行了马腾超,你也别在这儿哭丧,翘课逃学时你跑得倒挺快的……你们几个!”他从马腾超手里拽过点名本,指着几个高三学生:“高三了,就好好学习,少来体育馆。你们今天下午不是月考吗——考完了?还是又翘考了?”
几个人顿时不吱声了。
这位意气风发的男教师冷笑一声,转头就走,见几人杵在原地不动弹,抬高了音调:“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学生处去一趟吧!”
一场风波尚未来得及掀起,就被莫名其妙地镇压下去。
马腾超缩着脖子溜到李见珩和聂倾罗中间:“你俩可真莽。那是高三出了名的混混,叫个刘崇武啊还是孙崇武,下手可狠了,罗哥你也牛逼……”
李见珩踩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他的白鞋上浮现出一枚清晰的鞋印,马腾超抱着脚乱跳:“哎哟,珩哥,我他妈新买的椰子,您这是干什么——”
“这姓钱的怎么今天跑这么快?”李见珩看着体育老师远去的方向:“往常这事他不带管一下。”
“屁,”马腾超半得意、半不屑地骂了一句:“那是小爷我眼疾手快,眼看着事情不对,冲进器材室找他的!那厮还躲在那玩忽职守睡大觉呢,得亏我那天出门撮了一顿,兜里俩赠送优惠券——就咱对门那大饭店,五星的——好家伙,不愧姓钱,我往他手里一塞,屁颠地就来了!”
他正嘚吧嘚,眼瞧见聂倾罗把外套一捡,搭在手上转身要走,急吼吼地叫他:“哎,那姓聂的,哪儿去?咱说好了吃烧烤呢今晚。”
“不去。”聂倾罗这会儿不发火、不暴躁、不装疯也不卖乖,冷着脸,臂膀宽阔,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朝李见珩勾勾手指。李见珩嘴上说:“抽个屁,被抓了别把我也坑进去。”手上却把打火机递给他了。
马腾超直咂舌:“嘿,真有你爹那范……就门口那烧烤店,老赵家的,你不喜欢吃吗?你爸今儿又不休息,算我求你,我求着请你吃,我贱,行不行?”
李见珩忍不住看他:“啥事儿这么开心,非得请客?”
“能有啥事儿啊……”马腾超揉揉脸,想把这灿烂的笑容藏起来,可嘴角都咧到耳根:“姓马的同意我不高考了,出国去。他之前不一直希望我安安分分混个文凭完事吗,好家伙,终于叫我给说明白了。为此,小爷今天必须请你们吃饭——唐哥呢?我小嫂子呢?忘了问了,这位是——”
李见珩拍开他伸来的手,把段澜往自己怀里带:“别动手动脚,这我朋友……不对,这我小老师。”?
第12章 晚夜
烧烤摊只能用乌烟瘴气、群魔乱舞来形容。
这家“老赵烤肉”藏在巷子里:出了三中右拐,沿着学海路走约莫百来米,拐进一横路,左手边第三家,门口挂着一板摇摇欲坠的“赵”字灯牌,把那门帘撩开,猫腰一迈,就能瞧见老板弓着腰在炭火边翻动他的羊肉串。
屋里烟雾缭绕,几张不大的台面围满了人,光着膀子的工人和热得直解扣子的上班族……所幸有几张塑料凳支到路上,一行人又绕出来坐在门外。
老赵是个四五十岁的矮胖男人,脖子粗,围着一条长长的黑毛巾,隐约还能看出毛巾上蹭着碳灰。他丢了两份菜单到桌上:“你几个自己看啊,老规矩,打折!”
李见珩巴巴地看着他:“赵叔,不要你打折,给我们来点哈啤吧,加冰块那种!”
“没门儿,你就别惦记着了,”老赵头也不回,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你们老师来过了,不让我给你们卖酒。”
“啊?啥时候事儿啊?”马腾超拉长了脸:“哪个老师啊,管这么多?”
老赵似笑非笑地看他:“就上回把你从网吧揪出来那老师……你搁这儿大呼小叫地给人拖过去了,整条街的人都探头来看你小子,不记得了?”
“草!”马腾超立刻闭嘴了。
那是王浦生,一个年轻老师,教数学,三十出头,事儿多。
这是三中老师里的一个奇葩,毕竟老教师们早就看明白这帮学生毫无挽救余地,只按部就班地上课、讲题、改作业,你来我往,绝不多操一颗心。只有王浦生一天到晚查出勤、盯作业、请家长,敬业至极以至于马腾超不好意思给他起外号,只能悻悻地在人后小声直呼其名:“王浦生真烦……王浦生又给我家打电话……王浦生怎么还不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