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显是故意冲着段澜砸来的。
是几个穿着校服或运动衫的学生。
或高瘦、或壮实,三两地搂着球、挂着一条毛巾,嬉皮笑脸地冲李见珩一扬头:“关你屁事?打那么烂就不要占场子啊,小学弟,去好好学习啦!”说话的是为首头上裹着汗巾的男生,皮肤黝黑,细眼睛、塌鼻梁,口音是“广普”,普通话说得很蹩脚。
李见珩低声骂了一句“草你”,把段澜向后一推,撸起袖子抬脚就要上去干架。
他才刚走出去两步远,一道人影从体育馆门口闪出,大步跨了两脚,然后助跑加速,向前一冲,抬脚一把踹在这黑皮肤的男孩身上,不仅将他踹翻,还使他因惯力在地上滚了两滚。
黑皮颇狼狈地甩开缠在脸上的毛巾,狠狠啐了一口,一抬头,看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这本该是一张英气勃发的脸,但因为主人总没好气地发火打架,眉毛老是倒竖,或者向眉心拱起。眼睛像一只狼一般窥视、蛰伏着微微眯起,下颌线冷硬,使得紧闭的嘴看上去也那么冷漠。这人抬手蹭了一把嘴角,那还残留着一点可乐的痕迹,又不解气地朝地上的人踹了一脚:“你他妈算老几啊,还在这儿搞恃强凌弱那一套?”他又用粤语骂了几句,以段澜在港城的生活积累,大抵明白他已经干净利落地问候了对方的母亲、父亲和祖宗。
只见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干仗的李见珩脚步当即站定,颇有些目瞪口呆地感叹:“草——我罗哥会用成语了!”
黑皮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没妈东西”,回身毫不示弱地向聂倾罗扑去。聂倾罗一侧身躲过,却被他揪住衣角,一手带倒在地上。他抬手就朝聂倾罗的鼻子砸去,聂倾罗却如游鱼一般,灵活地向下一躲,屈腿狠狠向上一踹,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身后两个同伴显然想加入战斗,李见珩弯腰捡起球砸过去:“一打一,懂不懂规矩?草你妈的。”还要附带一句脏话问候对方。
段澜忍不住低声问:“喂,你不该上去劝架吗?”
“劝啥架?”李见珩下意识去裤兜里摸烟,打火机都掏出来了,才意识到这是学校,又悻悻收了回去:“聂倾罗他爹是干刑警的,这小子会点擒拿,谁干的过他?”
瞬息间聂倾罗已占了上风。
他正跨坐在黑皮身上,一手揪起他的衣领,贴近了居高临下地、恶狠狠地质问:“你说谁没妈?”他抬手就要在这人脸上来一拳,确保他下半个月都得捂着纱布上学,听见李见珩若有似无地咳嗽了一声,抬眼一看,一位男体育老师急匆匆地从门口拐进来,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打架的方向,抓起胸前的哨子用力一吹。
整个体育馆响彻着哨子尖锐刺耳的叫声。一切都安静下来。
聂倾罗不屑地冷笑一声,啐了一口,一把将他推开,拍拍手站起来,两手往裤兜里一插,若无其事地杵在一边。黑皮没瞧见来老师了,或者是怒火攻心,已经顾不上老师不老师的,回身就要给聂倾罗也来点颜色看,被这位高大健壮的男教师一把揪住衣领,像拎一只小鸡一般把他拎到另一边:“干什么!谁让你们打架的!”
聂倾罗反手指向黑皮:“他,欺负我们高二的,砸场子!”
黑皮反口就要咬人:“放你妈屁,老子先来的,恶人先告状。”
聂倾罗立刻也抬高一个八度:“你他妈高三的不好好上课去,想让咱们学校明年高考录取率再创新低呗?没良心的小崽子。”
这一口一个“创新低”、一口一个“小崽子”,瞬间把黑皮打蒙了,怎么也没想到这王八羔子居然拿高三、高考来压他。
——真男人本应该就事论事,顺着打篮球的话题掰扯下去啊!
一个披着绿色校服外套的男生屁颠地从门口小跑溜过来了。
他还替这位男体育老师拿着点名板,两只眼睛骨碌碌地上下一转,立刻搞清楚了场上局势,点头哈腰、添油加醋:“老师,可不是!我就说只有请您来才能办,我们高二的也没办法啊……这些学长火气太旺,我们也是想他们多点时间学习刷题备考嘛!篮球什么的,多浪费时间啊!”
他看见李见珩了,一个劲冲李见珩眨眼,跟眼睛里掉了根睫毛似的。。
聂倾罗烦他这副油嘴滑舌、阴阳怪气的样子:“马腾超,就你妈会说话。”
李见珩“哎”了一声:“人家说得也没错——会说你就多说点。”
马腾超得了便宜还卖乖,眉毛一扬,火上浇油:“哎哎,可不是!老师,这事您可得替我们做主,这怎么能打我们班同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