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慈尔的年龄应该只有五十多岁,但此时看上去俨然是一副七-八十岁的状态。
打皱而层层叠叠的皮肤像是被洇湿然后风干的纸张。
灰白的发丝黏糊了一层油脂般一簇簇地紧贴在额头上,显然也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迪兰家族的现任家主,豪门老爷,此刻却狼狈得连一个流浪汉都不如。
房间里窗帘全都合上了,没有泄露一丝阳光进来,即使是没有开空调,还是夏日,但屋子里的气温依旧冷得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安德烈察觉到了云焦的身体变化,意识到少年很怕冷,便将自己的外套衬衣脱下来披在了云焦肩上。
自从昨晚在负一楼默林这样做得了便宜之后,安德烈哪怕体格健硕是行走的火炉,也依样画瓢地在夏天穿了两件衣服。
云焦身上披着安德烈的衬衣,上面附着的安德烈的体温给少年带来了舒适恰当的温暖。
巴慈尔盖着厚重的被子,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佣人来照顾巴慈尔了。因此在阴冷的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即使刚才仆人在房间里临时放上了空气净化器和香薰,可两种气味相混合,反而更加恶心无法忍受。
安德烈啧了一声,“臭死了。”
他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巴慈尔,将对方从混乱的臆想中拉了出来。
巴慈尔艰难地稍微偏转了一下头颅,将污浊的目光投向这边。
可下一秒,巴慈尔就突然情绪激动,起皮的嘴唇互相打着颤,从喉咙深处挤出犹如破风箱一般的沙哑声音。
“你……你……”
巴慈尔似乎是想伸手指向他所说的那个人,可是他连说话都气喘得厉害,扭转一下都费劲,更别提从厚重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指人。
在场的人还想要顺着巴慈尔的目光去找出让他情绪如此激动的对象。可下一秒巴慈尔又紧闭起双眼,嘶哑着嗓子开始哀嚎。
那声音即使再麻木的人,都能察觉得到巴慈尔语气中的痛苦和绝望。
紧接着巴慈尔挣扎着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跑,跑……”
“它来了……”
床边的心率监测仪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屏幕上起伏剧烈的折线随着声音猝然拉长,变成了一段再无波动的直线。
机器刺耳的嗡鸣声在房间里回荡。
巴慈尔就这样死了。
紧闭着双眼,怒张着干燥的嘴唇。
以最“生命力”的姿势离开了人世。
房间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沉浸在巴慈尔最后的意味不明而癫狂的遗言里。
“……真他妈晦气。”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安德烈,他无比厌恶地撇开看着巴慈尔的视线,咒骂了一声。
这已经完全不是儿子对父亲的态度了。
安德烈的情绪显然很不对,可站在他身旁的云焦却没空间去揣摩安德烈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或者说不只是安德烈,还有赫尔曼和默林的态度也很不对劲。
云焦楞楞地盯着巴慈尔的脸,脑海里不断循环往复地回放着刚才巴慈尔怒睁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