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百姓与当地部族牧民一旦起了冲突,官府肯定会要求汉家百姓忍气吞声。而汉家百姓被对方欺负了,却根本无处申冤。甚至有时候被部落贵族活活打死,也只能自认倒霉。只要家里没有人当官,官府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此外,一旦发生大的变故,如娑葛反叛,汉人就是被斩杀和抢劫的对象。过后,朝廷即便出兵平叛,只要那些部落头人和贵族们选择投降,通常也会既往不咎。而死在部落头人和贵族手中的汉家男女,则全被官府忘记了,仿佛他们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所以,今晚能够获救,这批中原百姓已经喜出望外。根本没指望过,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那群恶人,还要血债血偿!而当大伙将手背咬了又咬,发现眼前的事情,真的在发生,而不是自己在做梦,一时间,内心里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当即,就有人冲到尚未被杀的突骑施贵胄身边,又打又咬。还有人跪在血泊里,用手沾了仇人的血,疯狂地大笑。更甚者,干脆主动冲到队伍前,指着某个突骑施贵胄,控诉此人的罪行,字字血泪。
张潜没有接受骆怀祖的建议,趁机走出衙门去收买一波人心。而是抓紧时间,处理手头的一系列琐事。
娑葛的大部分粮草辎重,以及第二次起兵以来的劫掠所得,都存在姑墨城中。这些东西,立刻能交给粟特商人变现的,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其余大部分,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干净。而据大伙的判断,娑葛得知姑墨州丢失之后,肯定会放弃对龟兹的继续攻打,不顾一切掉头而回。
光凭三千多大唐健儿肯定守不住姑墨城,哪怕坚持到牛师奖和周以悌两人率部前来支援都不可能。而牛师奖最多也就能动用一万兵马,守城勉强,野外与娑葛交战,基本上毫无胜算。
“季凌,你去替我传令,今晚弟兄们缴获,五成上交,五成留给自己。告诉大伙不要留太重的东西,以免耽误行军!”思前想后,唯一可以借鉴的例子,还是湘军。张潜抓起令箭,开始布置任务。
“是!”王之涣毫不犹豫地接过令箭,快步离去。既不问张潜为何要这样安排,也不对战利品的分配比例做任何质疑。
自打来到西域,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换了一种活法,并且活得一天比一天痛快。所以,干脆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学徒的位置上,虚心接受一切新鲜或者陌生的东西。
“子羽,还得麻烦你跑一趟,给那些跟在咱们身后的粟特商人传个话。城里的一切,包括粮草辎重,我给他们三天时间去搬。让他们派人来,把能搬走的东西,除了武器和草料之外,给我估计一个总价。过后,能支付多少,他们就支付多少。支付不了,可以打欠条,然后将来慢慢还给我。”
“遵命!”王翰同样问都不问,答应着接过令箭,转身就走。
“张少监,那些粟特商人走不了多远,你把粮食卖给了他们,回头粮食就得又回到娑葛手里!”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郭鸿忽然开口,提醒张潜小心让敌军占了便宜。
“娑葛不会付给他们钱,我会!”张潜冲他笑了笑,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自信。“而他们,被娑葛抢了之后,肯定恨不得娑葛立刻就死。届时,能帮他们实现这个愿望的,只有我!”
“这……”郭鸿愣了愣,眼睛眨巴了半晌,才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脸色忽然又涨得通红一片。
他父亲郭元振,从来没这样做过。更没教导他,跟异族打交道,还可以用这种办法。而现在,张潜的所做作为,却跟他父亲完全不同,甚至有些地方还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