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交代过了么,他家的佃租和债务全都免了!崔管家怎么又当成了耳旁风?”张潜闻听大急,立刻放下茶杯,大步流星往外走,“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崔管家……”
“不是,不是,大师兄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唯恐崔管家被误伤,任琮赶紧追上前,一把拉住张潜的衣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说的话,崔管家有胆子不听么?是另外的事情,就是,就是先前你让王毛伯进庄子里当教头,教你练武!”
“练武?”张潜又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释放王毛仲的那天夜里,的确向其兄长发出过邀请。
而当初他之所以邀请王毛伯到自己家里来做事,一则是为了研究一下,骑在马背上厮杀与徒步肉搏,到底有什么差别。二来,则图的是王毛伯的父亲,跟大唐军方的渊源。
而后来因为王毛伯一直病得下不了床,张潜自己也为了酒精和风车机井组合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就把这个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时隔两个多月,王毛伯居然又主动上门来兑现承诺。
如此看来,此人倒是个众诺守信的豪杰,值得一见。而崔管家故意拖延不替他通报的举动,实在有些狗眼看人……
“我就知道,大师兄将这个茬儿给忘了!”仿佛猜到张潜会因为崔管家刁难王毛伯的举止生气,任琮赶紧又快速补充,“我估计,任全见你忙,也没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你。那王毛伯硬气得狠,从庄子上回去的第二天,就拿他弟弟给他的钱财,还清了欠你的佃租和饥荒。然后就一直养病养到现在。师兄你现在已经是正五品少监了,如果随便一个乡亲,想见您就能见到您,你家的院子岂不得被挤成菜市场?”
他自以为解释得非常清楚,张潜却越听越是糊涂,皱着眉头,满脸茫然,“我家院子被挤成菜市场?乡亲们没事儿干,来见我作甚?我又不是管着他们的县太老爷?”
“师兄,你可比县令大多了!”任琮听了,立刻哭笑不得地跺脚,“在大唐,只有京兆、河南、太原府三地的县令,才正六品。你比京兆府的任何一位县令,都高三级呢。虽然你管不到地方头上,可乡亲们觉得,能进院子里头来,沾沾你的福气也是好。况且只要见了你之后,出去就可以吹嘘,说跟军器监的张少监乃莫逆之交。以后再见到县衙们的六房书办,也不用犯怵!”
“啊——”张潜升职以来,光顾着琢磨怎么去救杨青荇脱离苦海了,根本没功夫想其余杂七杂八。听任琮越说越夸张,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而那任琮,见张潜不信,索性直接亮出了证据,“还有,师兄你是五品少监,圣上还赐给了你一个从四品太中大夫的散职,按照待遇靠上不靠下的标准,除了你自己的田产全部免赋之外,官府还应该给你补足七百亩职田,外加七十名仆役的工钱和伙食费用!”
狠狠喝了一大口茶,他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羡慕表情,“虽然京畿附近没有闲地儿,职田肯定只能给你折成粟米。可七十名仆役的名额,眼下你庄子里所有家丁和奴仆加一起,也凑不够。最近这几天,前来你家门口自卖自身的,带着田产来投报的,早就在后门那边排成了长队。亏得任全和老崔两个知道轻重,从来没对任何人开口子,否则,你哪天早晨起来,院子里肯定会见到一大堆陌生面孔!”
“这……”甭说在二十一世纪连学生干部都没当过,即便在二十一世纪当过厅局级,张潜也不可能享受到大唐官员这种待遇。顿时,嘴巴张得更大,眼睛瞪得更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怪不得古文中,范进中了举人后立刻高兴得疯掉。明清时代,举人就有了出仕资格。而只要当了官儿,待遇可就比二十一世纪公务员强得太多!
想想今后国家会出钱替自己养活七十名奴仆,张潜又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自己家里现在只有一口半人儿,怎么可能需要那么多奴仆?况且庄子里,又是花露水作坊,又是炼药炉,自己刚才还打算尽快制造一批黑火药来以防万一。到时候人多眼杂……(紫鹃:我怎么能算半个?搓衣板儿也有人权!)
正神不守舍地想着,耳畔却又传来了任琮兴奋且骄傲的声音,“你当初让那王毛伯来当教头,他一直借着养病的理由,不肯过来。如今终于舍得他家传的那点儿本事了,可五品少监家的教头,岂是人人都能做的?师兄你只要往人牙子那里放一句话,半天之内,就有的是沙场好手上门卖身为奴。本事只会比他高,绝对不会比他低。崔管家晾他一晾,那是知道师兄您仁厚,不愿意为此让师兄担上一个得意了就看不起乡亲的恶名。要是换了别人家,早就大棍子打过去了。他还想从前面的侧门进府,哼,做梦去吧。换了别人家,连后门儿,都不会给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