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公羊先生摇摇头说道:“渠帅的考虑不错,但有几个问题,首先,区区一个冬季的喘息,就能让我军拥有抵抗陈太师麾下军队的实力么?不,若今年无法将其击退,来年开春后同样如此,而糟糕的是,那时冰雪消融,晋军骑兵得以再次露出獠牙,介时再想撤,就要多费一番工夫了。其次,我江东义师占据泰山、山东,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晋廷,观那位陈太师的态度就不难猜测,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夺回山东的,假若我军不撤,那么双方的厮杀就将无休止地进行下去。……假如我军能胜倒还好,可若是注定难以取胜,那又何必做无谓的牺牲呢?不如再次蛰伏,祸水东引,静待太师军疲惫奔走,再做打算。……其三,济阴、东平、济北的叛乱固然可以进一步削弱晋国,甚至分散那位太师的主意,但我等终归不知其背后指使者,牺牲我江东义师,为其创造壮大的机会,寄希望于他们能重重打击晋国……何不祸水东引,将希望寄托于我等自身?”
“原来如此。”
赵璋听得心中彻悟,连连点头。
而就在这时,又听公羊先生说道:“大军南撤,需有人留在临淄拖延晋军,在下愿意留下……”
听闻此言,赵璋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怎能将先生留下?”
公羊先生抬手打断道:“在下已至该知天命的岁数,倘若我没有料错的话,我怕是很难敖过这个冬季了……”
“先生……”赵璋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知道,眼前这位公羊先生十几年前带着他堂兄弟赵璟的长子赵寅逃亡时,曾因在寒冬的河水里冻了半宿而落下一身病根,后来那些年,每逢阴寒天便苦不堪言。
尤其是这些年,这位先生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终日每日药食进补亦无济于事。
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了……
深吸一口气,赵璋沉声说道:“我会亲自护送先生南撤,先生可是我军的智囊。”
公羊先生笑着摆摆手道:“与其再饱受一番逃亡之苦,在下宁可留在这间炭火烧旺的屋子里……”
他的神态很轻松,仿佛根本不是在谈论自己性命的话题。
看着这位面如枯槁的先生,赵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勉强笑了一下。
但这勉强的笑容,并不代表他会将这位先生抛下。
次日清晨,陈太师果然再次举兵攻打临淄城,昨日不曾被摧毁的那些攻城战车,再次出现在守城士卒的眼中。
不过相比较昨日两军厮杀惨烈,今日晋军攻城的势头稍稍有所减缓,想想也是,毕竟太师军的士卒也是人,他们尚未恢复元气倒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