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洪武二十五年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下面的实际情况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税粮却是硬杠子,完成了是应该的。完不成则小心人头,这使得杨知县寝食不安,一个月内瘦了整整十斤。
这天上午,杨知县染了小病,起床迟了半个时辰,但他还是坚持去前衙公务,他简单地吃了点早饭便来到了县衙前堂,路过钱谷师爷的门前时,他不由一怔,门竟然还锁着,也就是说钱谷师爷今天没有来县衙,今天他还准备和王师爷商量一下如何完成税粮呢!人没有来,这怎么办?
杨知县满腹疑惑地来到了大堂里,按照从前的惯例,侧门边上应该有一个衙役,见他过来应该大喊一声,‘知县升堂!’然后六房书吏和衙役们会纷纷房中出来,排列在大堂两侧,低喝威武,接着便是开堂审案,可今天却有点奇怪,侧门边的那个衙役没有了,没有人替他喊开堂了。
杨知县的满腹疑惑变成了满腹郁闷,这总不能让他自己去叫喊升堂吧!他走进了大堂,大堂里冷冷清清,已经早过了上堂时辰,但大堂里居然没有一个人,他不由重重哼了一声,快步来到了衙役房。果然被他找到了,七八个衙役正在房中吹牛聊天,见知县大人忽然进来,众衙役不由都吓得站了起来。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杨知县不满地说道。
“回大人话,孙典吏带了十几个弟兄去官仓了,听说有流民抢粮。”
杨知县吃了一惊,官仓里四千石粮食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征到的一点点税粮,现在就指望别的县也交不足税粮,法不责众,如果这点税粮也出事,自己脑袋可真就保不住了。
“你们都跟我来!”
他也无心再上堂了,带着几个衙役慌慌张张地向官仓跑去,官仓距离县衙约百步,在另一条大街上,由七八间屋子组成,都是用修筑城墙剩下的大青石修砌,十分坚固,又辅以铁门和大锁,如果没有钥匙,一般人根本就进不了官仓。
杨知县跑到官仓,离官仓还有百步,但前方的情形把他和衙役们都惊呆了。只见官仓的大门外,数千民众声势浩大,他们拖家带口,许多人拿着箩筐和口袋,把孙典吏和十几名衙役紧紧围在中间。
“我们县哪有这么多人?”杨知县的声音颤抖了。
“大人,我劝你快逃吧!”
身后忽然传来了钱谷王师爷的声音,杨知县一回头,见他手中拿着一只袋子,看样子也是刚刚从衙门出来,“王师爷,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杨知县厉声追问道。
王师爷叹了一口气道:“杨知县可能还不知道。从前天开始,顺天府逃来了近万流民,都是去山海关的,听说滦县的官仓已经被他们洗劫一空,这天早上他们又来我们这里了,再不走,就算不被流民打死,也要被燕王杀头,杨知县快点走吧!衙役们大部分已经走了。”
杨知县不由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走!我能去哪里?”
“去辽东吧!县里人大半都走了,无民之官还有什么意思?”
王师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其他几名衙役面面相视,就在这时,数千流民忽然爆发出一阵呐喊,拳头如雨点般向孙典吏和其他衙役打去,众衙役被打得如无头苍蝇般的乱奔乱跑,几个人冲出重围,没命地向这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