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明开始,天空便阴沉沉的,乌云低垂,肃杀的冷风从遥远的北方席卷而来,森林边缘的大树上,最后几片树叶也终于被扯走了,在黄草岭以北,一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出现了一支疾速行走的军队,这支军队约有五万人,延绵数里,军队以卫为军团,骑兵、步兵、火器兵有序地排列着,他们盔甲明亮,目光冰冷,在队伍的中间还夹杂着托运火炮的挽马。
在队伍前面,李维正目光冷漠地望着远方的山岭,他在四天前得到了陈万里的快报,伏击高丽军成功,他知道战机已经来临了,立即下令军队渡江,只一夜间五万大军便渡过了图们江,向高丽军大营推进,此刻斥候探到的消息是高丽军主力也南撤了,他们没有走安边,而是绕道东南方向,翻越黄草岭进入熙州,那边路途遥远且道路坎坷,尤其翻越黄草岭远远没有翻越摩天岭那么容易,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进入熙州,他们就有了充足的粮食供给,同时,鸭绿江边的另外三万军也可以前来和他们汇合。
为了截住高丽主力,李维正率大军几乎是和高丽军赛跑,他走弓弦,高丽军走弓背,前方已经是黄草岭了,眼前的这片旷野就是两军的汇合之处,他派出的先头部队既然没有回信,就说明高丽军还在自己的后面,李维正纵马冲上了一座土坡,他用千里眼向东北方眺望,远方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一条大河从森林里穿出,流水细小,大片河床裸露着,这条河就是高丽军南下的唯一通道,这时,他忽然看见一队骑兵正向这边疾速奔来,这是他派出的斥候回来了。
李维正立刻一摆手令道:“大军止步!”
五万大军缓缓地停止了前行,斥候们飞奔而来,为首总旗跳下马,半跪着向李维正行一礼道:“禀报将军,高丽军主力正向这边开来,据此地已不到二十里,他们行走不快,约一个时辰后将抵达。”
李维正沉吟一下又问道:“他们可看见他们的探子?”
“属下们昨天便已经遭遇了他们的探子,但高丽主力并没有调头,还是继续向这边开来。”
李维正点了点头,和他所料一样,高丽大军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们走了四天,粮食应该快断绝了,再调头回去,结局只能是不战自溃,所以高丽军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在粮食断绝之前和他们硬拼一场,就看能逃多少人回去了。
想到这,他看了看天色,便再次下令道:“令各军就地列阵,做好战斗准备!”
旷野上,明军开始变换阵势,士兵们训练有素,迅速调整自己的位置,五万明军分为左、中、右三个大营,呈扇形排列,一万五千火铳军站在最前面,平均两人一支火铳,一人主射,另一人点火和护卫,在他们中间夹杂着数百门大炮,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万五千骑兵,马匹整齐,骑兵配备着锐利的马刀,但骑兵的主要武器却是狼牙棒,这是对付步兵的利器,排在骑兵后面则也是一万五千步兵,他们手执长矛,列成方阵,虽然进攻不如骑兵锐利,但他们坚固稳重,防御力极强,是明军的中坚力量,最后则是辎重队和指挥中心,由五千重甲步兵护卫,在辎重队中已经搭起了一座高达四五丈的大木台,上面有十几杆大旗,实际上这才是明军最重要灵魂所在,没有这座木台上发出的旗令,各军就无法协同作战,甚至会乱成一团。
不到半个时辰,明军的阵势便排列完成,五万大军威严地矗立在辽阔的旷野中,北风呼啸,他们在等待着最后的一击。
……
正如斥候的探报,高丽军主力已距黄草原不足十五里了,事实上李必比李维正早一天出发,他在接到郑栋明半路被伏击,以致全军覆没的消息时,他便知道大势已去了,尽管他从附近抢到了不少女真人的粮食,但对四万大军来说仍然是车水杯薪,他只剩下六天的粮食,他就相当于高丽军的喉咙已经被明军掐住了,他们只要稍微拖上五六天,高丽军就将不战而溃,在万般无奈之下,李必只能下令全军向东南方向撤离,将自己的行踪和意图暴露在明军的眼皮之下。
事实上在粮食后勤补给这件事上,李成桂犯下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本来高丽人在几十年的北侵中已经在安边城和图们江之间建立了许多城池,比如吉州、咸州、甲州、兴庆等等,一方面是用来安置投降高丽的女真人,另一方面也移民北上,几十年来已初具规模,偏偏李成桂为了要回耽罗岛而故作姿态,下令将各城的所有高丽军民都暂时撤回了摩天岭以南,同时把粮食物资也席卷一空,各个城池几乎都是空城,如果李成桂不犯这个错误错误,这些城池还能给高丽军供部分军粮,也不至于到今天眼看断粮的地步。
李必已经知道明军在前方等着他了,但他也无路可走了,他只剩下两天的粮食,他的背后是数百里的无人之境,高山峻岭、森林荒野,往回走是死路一条,况且明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步兵,怎么跑得过明军的骑兵追击。
只能向前,和明军硬打一战,或许还能有一半的军队逃回高丽,不!应该是朝鲜,李必现在恨透了这两个字,就是建立这个国号之人,自不量力地想和明军对抗,最后牺牲的却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