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面的李维正不仅想到了这是朱元璋对晋王参与夺信的惩戒,他看到了更深的一层,那就是朱元璋对蓝玉发出的严厉警告,燕王朱棣是亲王,和蓝玉没有可比性,但傅友德却不一样,热捧傅友德等于就是在蓝玉后背插上狠狠的一刀,他向群臣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从此征讨北元,不会再有蓝玉。
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蓝玉看去,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呆地站在那里,李维正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蓝玉此人或许是打仗的行家里手,但在政治上,他还是太嫩了,一个在皇上面前不懂得收敛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他也太迟钝了、太张狂了,李善长、胡惟庸之死,皆没有将他惊醒,还敢在定远县大肆侵占土地,看来朱元璋后来一手炮制了蓝玉案,而不是傅友德案,或者是冯胜案,这是有一定缘由的。
“晋王纲千里转战,洞察敌情,于迤都降北元丞相,功不可没,特封柱国,赏银三千两、绢千匹……”
晋王朱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谢父皇赏赐。”
站在左手第一人的正是秦王朱樉,朱标据说是因为昨天去插秧,回来便病倒了,无法来参加今天的朝会,这样一来,秦王朱樉便成了百官之长,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子上,这是他梦寐已久而得不到了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这个位子就意味着上面的父皇离开后,他将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大明万里江山将为他一人所有,天下七千万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是天子,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陛下……朱樉高高地昂着头,思绪万千,他有些陶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晋王封赏的微妙之处,龙座上的朱元璋微微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取出了今天的第二份旨意。
……
“征北之战的意义在于全歼迤都北元精锐,决战之地龙门所的得失就事关整个战局的形势,保卫龙门所一役乃生死攸关之战,锦衣卫百户李维正挺身而出,率五百将士抗击三万北元精锐一天一夜,使龙门所巍然屹立于燕山之北……”
这时所有的眼光都向锦衣卫这队只站着六个人的队伍扫来,停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孤零零的年轻人身上,李维正此刻心潮澎湃,他激动万分,但也有深深的遗憾,他想到了韩淡定,在朱元璋的圣旨中完全将他抹去了,就仿佛他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他知道,这其实是燕王将韩淡定隐瞒了,他的身份太特殊,他的曝光将引发出许多不能见人的秘密。
“着锦衣卫百户李维正上前听封!”宣表官一声高喝打断了李维正的思路,他等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出队列,在一双双惊异、不屑、冷笑或是敬佩的目光中走到玉阶前,双膝跪倒在地,朗声道:“锦衣卫百户李维正参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年初时还是县里的小吏,可现在他已是六品的锦衣卫了,这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享受的特权居然在他身上出现了,没有父辈的资历、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文采天赋,靠的是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搏杀,靠的是为大明建立的巨大功绩,他当之无愧。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了自己的亲自面试,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李维正,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亲自把你召来封赏,而不像别的立功将领那样,由兵部统一记功表彰吗?”
“微臣不知!”
“你很诚实,这一点让朕很喜欢。”朱元璋笑道。
大殿里异常安静,数百名文武百官都在惊讶地望着他们的对话,就仿佛两个人在房间里闲聊一样,皇上似乎完全忽略了这是太和殿的大朝,这已是好几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有人还记得,只有前年解缙、解纶兄弟和他们妹夫三人同时考中进士时,皇上才像谈家常似的和他们在大殿上聊天。
大殿一双双嫉妒的目光向李维正射来,包括秦王朱樉,他眼露凶光地盯着李维正,这个坏了他两次大事人,他就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了。
而燕王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在用心观察父皇对李维正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父皇确实是不想把这个年轻人给大哥,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父皇不愿意太子身边出现这个一个精于谋略的人,或许在他看来,方孝孺那样的人才更加适合太子;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父皇也看中了这个李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