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清说得有趣,第五琦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他也呵呵笑道:“相国来得不巧,我刚刚吃过晚饭!”
两人暧昧地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李清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饭没有,酒总该有吧!走,到你书房喝一杯去。”
二人拉拉扯扯地进了书房,几个侍妾给他们布置了酒菜后便慢慢退下,李清饮了一杯酒,忽然问道:“用郭虚己做京兆尹,你以为如何?”
第五琦没有吭声,他很了解李清,他突然冒出这句话,必然是事出有因,这几个月,户部调进了很多从前被贬黜的相国党和章仇党的老臣,几乎都是镀一下户部之金,便立刻被分派到各部,比如王珙曾是李林甫的爱将,先后任过御史中丞、刑部侍郎,杨国忠上台后,将他贬为咸阳县县尉,李清掌权后便立刻提升他为太府寺少卿,不到一个月又升为大理寺卿,这令他十分感动,遂忠心于李清。
又比如原属章仇党的吏部侍郎杨慎矜被贬黜为巴州司马,李清上台后,立刻调他进京为户部度支郎中,不到两个月,又重新任命为吏部侍郎。
所以最近京城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宁为户部小郎中,不做门下大侍郎。’说的就是户部和太府寺官员不断被重用,而门下侍郎张倚被杀一事。
不过,郭虚己做京兆尹却让第五琦有点意外,郭虚己虽然也做过户部侍郎,而且还是李清的前任,但彼户部非此户部,郭虚己早就调到益州为刺史,后来逐渐做到剑南节度使一职,在去年年初李隆基对各节度使的清洗中,他被封为光禄大夫,赋闲在家,和李清并无什么关系。
所以,这个老户部官员的任命实在不合情理,让第五琦感到十分惊异,他知道李清虽大肆提升户部官员,但那只是条路径,李清决不是‘惟户是举’之人,任用郭虚己为京兆尹恐怕是另有深意。
想到此,第五琦淡淡一笑道:“任用人事问户部尚书,岂不是对牛弹琴?”
李清瞥了他一眼,忽然话题一转道:“那我想废除盐铁专卖制,户部尚书以为如何?”
第五琦愕然,盐铁专卖制正是李清的成名之作,又是朝廷重要的财政来源,他竟忽然提出废除,这既让第五琦惊诧又让他无法理解,一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清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年财政应急他用了盐铁专卖制,但没想到李隆基却将它当作一个聚宝盆,不停加价,从最早的每斗七十文,涨到去年每斗数百文,再经盐商层层盘剥,到百姓手里时已是天价,民怨沸腾,无数人家买不起盐,只得‘淡食’,这使李清看到了它的危害,当帝王的权力没有节制时,任何良法都会成为害民之法。
但李清考虑不是这个,而是后来杨国忠主政后,将盐铁专卖制扩大,铁、茶、酒,统统实行专卖,朝廷敛收暴利,又对商人实行重税,十征其二,商人无利可图,再加之社会地位又低,自然都弃商返农,所以李清要扭转这一不利局面,首先就要拿他自己创立的盐铁专卖制开刀。
“当然不是一下子废除,现在除了盐以外,铁、茶、酒都统统放开,准予民间自己经营,盐价也要降到百文,虽然财政收入会大大减小,但只要不奢侈浪费,其实也勉强可以维持运转,等彻底平定安禄山之乱后,我打算对税制实行一次大的调整,重新建立全国柜坊,将租、庸纳税改用钱纳税,这样朝廷便可以从财政上控制地方……”
李清不紧不慢地说,第五琦却听得目瞪口呆,他是老户部,又做过盐铁令,对李清所说的含义自然能深刻理解,尤其是以钱代租庸,这简直就是前无古人之作,这样一来,家家户户都得上街卖粮卖丝麻。
第五琦反应极快,他立刻反对道:“相国不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大商人,不事耕作,只需倒卖粮麻,便胜过百姓一年辛劳,而且,这中间又隐藏着极大的漏洞,比如一地县官和米商勾结,控制全县粮价,以低价从农户手中购进,再一转手,获利又何止万千,而朝廷又无迹可查。”
李清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官商勾结自古就有,这种情况当然也会发生,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实行以钱代租庸的情况究竟会如何,我们可先选一两处粮价稳定的地方为试点,总结得失后再推向全国,此事我已构想多年,第五尚书不要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