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璘跪下谢恩,高力士大骇,他再也顾不得内官应有的顺从,当即跪伏在地上高声喊道:“皇上不可!”
李隆基与李璘二人脸色同时大变,皆怒视高力士,此时房间里的气氛压抑之极,过了半晌,李隆基才挥了挥手对李璘道:“璘儿先下去,朕以后再和你说此事。”
李璘的脸色变得异常铁青,他恶狠狠的眼神几乎可以将高力士撕成碎片,万般无奈,只得暗暗一咬牙,含恨退下去。
李隆基没有说话,也不理睬跪在地上的高力士,他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屋檐,在这个沉闷的夜里显得份外刺耳,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说,下午你到哪里去了?不要告诉朕你到雨中散步去了。”
“老奴到李清那里去了。”高力士微微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
“很好!你没有瞒朕,这很好!”李隆基一阵冷笑,“朕相信你,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把奏折都给你代批,更对你言听计从,连太子都要称你一声兄,这些朕都不计较,只因你是跟了朕五十年的老人,可你是怎么报答朕的?瞒着朕去私自和大将接触,还不知道你们都商量些什么,现在居然敢当面刺朕,朕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你!”
高力士泪水早流了满面,他浑身颤栗着,李隆基的最后一句话使他全身猛然一震,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痛苦,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一咬牙双手奉了上去,“陛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李隆基狐疑地看了看他,一把夺过折子,随手将它放在桌案上摊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足有近千人,他上下草草浏览一遍,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这竟然是拥戴楚王为储的签名,而且墨迹新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你又是从哪里得来?”李隆基嘴唇哆嗦着,连话都有点讲不清楚。
高力士在地上连磕三个头,“陛下,这就是下午李清给我的,是早上大伙儿刚刚签的名。”
“什么!”李隆基霍地站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地盯着高力士道:“你再说一遍,你的意思说李清是从长安过来的吗?那叛军呢!他们没进长安吗?”
高力士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中积压的悲痛终于爆发,他悲声喊道:“陛下糊涂啊!难道就猜不到李清其实已经大败叛军吗?要不他怎么会突然来此!”
李隆基忽然觉得眼前昏黑、腿发软,他本能地向后抓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抓到,一下子瘫软在床上,几茎稀疏的胡子在簌簌地抖动,他望着屋顶的影子怔怔地发愣,心里已乱成一团,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相反,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突破了一道道防线,向他内心最深处袭来。
“陛下!李清有欺君大罪,当罪该万死!”不知何时,杨国忠出现在了门口,他是求杨玉环帮忙不成,决定自己来说服李隆基,不料正好听见高力士的悲喊,如果说李林甫一生最大的渴望是推翻李亨,那杨国忠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便是置李清于死地,假如一个人当他被自己的极端情绪所左右时,他往往就会失去理智,杨国忠就是这样,他浑然没有考虑到什么危险,而是生出一种终于可以置李清于死地的轰然狂喜。
他也不等李隆基召他进来,便一步跨进房间,向李隆基跪下行一大礼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杨国忠的严厉之声使李隆基一下子从恐惧中挣扎出来,是啊!一日一夜的拼命赶路,病痛、饥饿,落魄于荒山野岭的屈辱,现在看来就象是猴子耍的把戏,整个长安的人都在一旁看他的笑话,一种被愚弄的怨恨深深刺痛了他帝王的自尊,他猛地坐了起来,顺手抄起一只茶杯,狠狠地朝高力士脸上砸去,‘啪!’地一声,茶杯在高力士的脸上开了花,血流满面,高力士身子晃了晃,晕倒在地。
“来人!”李隆基厉声大喝,韦应物当即率了两个侍卫冲进来,见此情景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