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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午很安静,窗开了一条缝,明媚的阳光和清新寒冷的风一起从窗缝挤进来,御书房里飘散着淡淡的异香,碳盆里不时爆起一串火星,发出‘劈啪!’声,李隆基已经午睡醒来,香甜的深度睡眠使他精神格外抖擞,按理,他精神好时一定会去陪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但今天却例外,早晨承天门外那波澜壮阔的万邦朝拜让他心神激荡,竟让他生出一种气吞万里的梦想。

李隆基坐在御案前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桌上的奏折他一本也没有心思看,他不停站起身走到隔壁去仔细观看他的‘西域山河’沙盘,这是李清用几百个工匠、耗时近一年作成,在半年前作为寿礼进献给李隆基,这个沙盘比他自己用的作战沙盘还要大、还要细,足足占去了两个房间,它不仅包括两河流域、大食帝国、天竺王朝,还囊括了白衣大食残部和拜占庭帝国一带,与作战沙盘相比,这个沙盘更注重于城市的表现,每个城市都有它的风格,大小如棋盘一样的每个城市里,各种特色建筑精巧逼真,大马士革的白色王宫和清真寺,拜占庭建筑的金碧辉煌、巍峨的金字塔,尤其是那些用泥塑的小人,丰满妖治的白种女人,健壮黝黑的昆仑奴、肥胖贪婪的大食商人,个个都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这是李隆基所收到最喜爱的一个寿礼,并将它放置在自己御书房内,甚至有时还专门为了观赏它而去御书房,而今天,半年来一点一点萌生的雄心终于被壮观的朝觐气势激发了。

“李清怎么还没来,再派人去催!”李隆基终于开始不耐烦起来。

旁边的高力士急忙小心翼翼替李清解释道:“陛下,今天是大年初二,家家户户都出门拜年,恐怕李清也出门了。”

他早将李隆基的焦躁看在了眼里,既替李清暗暗欢喜,也为大唐的国力感到担忧,随着李隆基的年纪越大,他在某些方面也越来越象孩子,许多想法都开始不切实际,甚至是黩武穷兵,落实了就是大唐百姓的灾难,比如今年为讨好贵妃而修的荔枝道,益州长史杨国忠和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两人就几乎耗尽了蜀地和汉中的全部库藏,荔枝道修好了有利于交通,这还是好的。可是夏天两次修筑冰宫,第一次坍塌,第二次融化,便耗去了近百万贯钱,最后杨贵妃耐不住寒意,只远远欣赏了一眼,百万贯钱便打了水漂,而现在,他显然又对广袤的西方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还有李清那份述职报告,哪里是回顾过去一年所为,分明就是一份详细的西扩计划书。

要扩军要西征就要花钱,可朝廷哪里还负担得起,除非让他李隆基削减一半的宫廷开支,可这又不可能,高力士暗暗叹息一声,快步走到门口,刚要再派人去催促,却见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禀报:“阿翁,李清来了,在外候旨!”

“快去让他进来!”

高力士吩咐完,立刻回头对李隆基道:“陛下,李清来了。”

李隆基精神一振,从案桌上找出李清的述职报告,虽然到初五才是他述职的时间,但李隆基已经等不了。

片刻,李清在两个太监的引导下快步走进御书房,当即给李隆基跪下行礼,“臣李清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免礼!”

李隆基的眼睛笑成一条缝,他赶紧上前将李清扶起,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赞叹道:“三年未见,朕的侍郎越发有出息了。”

听到‘侍郎’这个旧称,李清的鼻子忽然感到一丝酸意,他低头轻轻说道:“陛下却老了。”

所有的人都奉承皇上越活越年轻,生怕在李隆基提一个‘老’字,但李清发自肺腑地五个字却让李隆基体会到了他的真诚,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他肩膀上重重捏了一下,放开了他慢慢回到御案前。

房间里很静,可以听见二人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半天李隆基才岔开话题道:“你说说葛罗禄人吧!此事朕的压力很大,你说他们会被大食人收买,朕也相信这极有可能,但毕竟事情没有发生,不能服众,朕担心你述职时,会有人拿此向你发难,你自己要先有准备了。”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李清知道他说的是杨国忠,这件事他早有准备,只淡淡一笑道:“请陛下放心,臣有证据会让指责臣的人心服口服,只是臣给陛下惹了不少麻烦,陛下非但没有怪罪,还力排众议给臣加官进爵,臣会铭刻于心。”

“你有准备就好!”